珞能够原谅他。
“我明白,从今以后我对他再也没有丝毫怨怼。”相反的,从此刻起,她对蒙拓充满了歉然。
是她欠了他,她压根就没有资格恨他,严格说来,他才是那个可怜又无辜的受害者。
同样痛失至亲,自己因而嫁了个有钱有势又长得体面的丈夫,他却必须违背自己的意愿,娶一个普通的女人为妻。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恨他呢,是她欠了他呀!
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翦珞决定,从今而后要痛定思痛,努力振作起来,不再一味沉浸在过往的哀伤中。
隋安杰临去前,翦珞送他到门口“安杰,我想托你帮我转告蒙拓,一旦他找到真心爱的女人,我愿意无条件跟他离婚。”
不意她会有此一说,隋安杰微微一怔“翦珞,我想你误会了,我今天来的本意并不是”他急忙澄清。
翦珞阻止了他,表情平静的说:“我明白的,安杰。我并没有误会,这席话完全是出于我的真心。”
定定地审视了翦珞几秒“或许你该亲自去告诉他。”希望能替这对无缘的夫妻制造点机会。他相信,以她的包容跟无私的胸襟,绝对能化解好友心中的悲痛。
“不了。”她温婉的拒绝他的提议“我想他不会希望看到我的。”
眼见说服不了她,他只得无奈地掉头离去。
尽管允诺会替她把话带到,但隋安杰心里十分明白,自己在定是要食言了
“怎么,你忘记了吗?”
听到隋安杰的声音重新在自己耳际想起,翦珞不得不将心神从记忆中抽离出来“不,我记得的。”如果不是他那一席话,她可能到现在还浑浑噩噩,自暴自弃地度日,这份大恩大德,她如何能忘记得了。
“谢天谢地,那就好。”隋安杰说,跟着又开口为她介绍“这位是莫书维,你应该还有印象才对,你们在婚礼上见过的。”
是的,在婚礼上男方只有他们两位亲友出席,她记得。
“莫先生你好,我是翦珞,很荣幸又跟你见面了。”翦珞客套的说。
倒是莫书维较为不拘小节“别莫先生长、莫先生短的,你叫我书维就行了。”
“好的,书维。”翦珞从善如流“不知道你们今天找我是为了”尽管已约略猜出两人的来意,她仍不打算挑明。
“翦珞,昨天下午,我们在游泳池畔看到你了。”隋安杰直言。
“嗯,我是临时被调去支援的。”翦珞说,表情依然祥和。
“你送冷饮给阿拓。”莫书维直指问题的核心。
“是啊,因为人手不足,明美托我把冷饮送到二十七号桌,没想到居然因此给你们认出来了。”翦珞的语调里并无任何不妥,只觉得事情十分巧合。
“翦珞,我们指的不是这个。”莫书维说,重新将问题导回“我相信你认得阿拓的,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他刚巧没能认出我来,我想,也就没必要去打搅他。”她慢慢解释道。
“什么打搅不打搅的,你是他名媒正娶的老婆,当然有那个权利。”隋安杰叫嚷,对她的说词很不以为然。
“不,安杰,对于这桩婚姻,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翦珞不想自欺欺人。
“还记得我托你代转的话吧,一旦蒙拓找到真心爱的女人时,我们就会离婚。”
“见鬼的,你别又把话题扯远了,我们现在谈的是眼前。”隋安杰实在想不透翦珞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的宽宏大量别说是女人,就连身为男人的自己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眼前这样很好啊,”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彼此相安无事,翦珞看不出来有何不妥“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那场致命的车祸,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从翦珞的言谈间,莫书维总算明白,为何当年隋安杰瞒着蒙拓偷偷去见过她后,回来会与蒙拓发生激烈争辩。
确实,翦珞是个好女人,她绝对有资格让人不由自主的为她抱屈。
“问题是,你不是应该住在蒙家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明白在两人的婚姻里,已无他们外人置喙的余地,莫书维转而问道。
“在安杰到访过后不久我就搬出来了,现在就住在我父母生前留下的房子,因为地点就在鸟来,所以就近便找了这份工作。”
“阿拓每个月不是有按时给你一笔生活费吗?”隋安杰不明白,她为何还要过得如此艰辛?
“有的,我只是不希望生活过得没有目标。”翦珞很早就知道,自己不适合一天到晚逛街购物的少奶奶生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拥有高学府的文凭,为什么还”莫书维觉得十分费解。
翦珞了解他们上里的困惑,因而不等他说完便插话道:“我明白,关于这点,我的好朋友绫湘也是一直耿耿于怀。”她微微停顿了下,思索着该如何解释才不至于让他们跟绫湘一样误会“我只能说,商场上紧张的生活步调不适合我。”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安插份工作。”一份轻松闲适的工作,隋安杰建议。
“让我坐在办公室里干领薪水?”翦珞一语道破“不!我很谢谢你们的好意。”她将对他们的感激收纳在心底的一个角落。“我目前的工作十分充实,过得也很恬静,这样就够了。”
再一次的,翦珞的回答又让两人对她刮目相待。
现今社会大多数人总汲汲于名利地位的追求,即便是他们也难免俗,然而翦珞区区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子,居然能够自摒于世俗功利之外。
“你确实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人。”定定审视了她几秒,莫书维说,惋惜好友没能好好把握住她。
隋安杰同样是一脸赞同“放心好了,翦珞,我们会好好替你出口气的。”表明力挺她到底的立场。
翦珞却阻止了他“安杰,我想请你们答应我,别把今天的事对他提。”她不希望他们为了她和蒙拓闹意见。
“为什么?”他对于翦珞老是分不清楚啥事不该代转、啥事又该说感到十分懊恼。
“就这么保持现状好吗?”她进一步向两人寻求保证。
见翦珞一脸坚持,两人只得“暂且”勉为其难答应她。
***
离开净岭度假村,各自将自己的女伴送回去后,隋安杰与莫书维片刻也没多耽搁,随即又驱车杀去蒙拓位在阳明山的住宅。
没多久,蒙拓也回来了,前脚才刚踏进门的他显然很讶异,两名好友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们坐在这里不会是在等我吧?”蒙拓随口说说。
原以为他们会反驳,哪知
“阿拓,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两人脸上皆是罕见的正经神情。
明白他们必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说,蒙拓走到吧台为自己倒了杯酒后,这才就座。
“说吧,什么事这么谨慎?”他轻啜口酒。
隋安杰试探性的问了句“阿拓,你难道真的对自己的妻子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原本心情还算不错的蒙拓一怔,脸上的线条不由得僵硬起来“别跟我提起那个女人。”
“阿拓,光是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你得去面对它。”莫书维也加入劝说的行列,不希望好友被这个疙瘩纠缠一辈子。
蒙拓神色一沉“别来扫我的兴。”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无意继续这个话题。
要换成以前,两人或许真会就此打住,然而,在发现好友居然连结婚三年的妻子都没能认出,加上与翦珞一番恳谈过后,他们的态度变得十分坚决。
“阿拓,你明明也知道那场车祸纯粹只是个意外,没有对错可言,为什么还要怨恨她呢?她根本是无辜的呀!”隋安皆凄口婆心的劝着。
蒙拓当然明白那场车祸只是意外,否则他打死也不可能娶她,偏偏一想起往生的爷爷
“她无辜?”蒙拓不自觉的提高音量“那我爷爷呢?他就活该倒霉丧命?”对于自幼相依为命的爷爷突然撒手人寰一事,他始终难以释怀。
“公平点,阿拓。”莫书维一掌搭上他的肩膀“没错!你是失去了至爱的爷爷,但她呢?她又何尝不也痛失双亲。真要严格说起来,你还欠了她家一条人命才对。”明知这么说肯定会激怒他,莫书维却不得不提。
“你”蒙拓勃然变色。
“难道我说错了?”他的怒气并未让莫书维退缩。
横眉竖眼对峙了半晌,蒙拓无言了。
是的,他心里其实十分明白,自己根本没有怨恨那个女人的理由,偏偏,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迁怒。
隋安杰和莫书维也没有再说话,他们只是静静地等着,等待蒙拓自行想通。
正当两人几乎要以为已经成功地说服他时,他开口说话了“不管你们为什么突然谈起那个女人,到此为止,听到没有?”他又将自己缩回防护罩内。
对于他的冥顽不灵,两人委实感到丧气“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会突然跟你谈起她?”莫书维开口,企图勾起他的兴趣。
“我说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蒙拓的语气比刚才又强硬了些。
看来不下猛葯是不行了,莫书维同隋安杰使了个眼色。
“昨天下午游泳池畔那个女服务生,就是你的妻子。”隋安杰以不带起伏的声调宣布。
正想发飙的蒙拓猛地一怔,楞住了,他迟钝地消化着耳朵刚接收到的讯息。
那个女人他的妻子
“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跟你谈起她了吧!”隋安杰要他明白,这三年来他将自己的妻子漠视到何种地步。
事情只要一扯到翦珞,蒙拓的思考逻辑就会变得非常偏激“那女人故意在我面前出现,究竟有什么目的?”他认定她居心叵测。
天啊!谁好心拿把刀把他们砍死算了。两人怀疑要说服这么一头蛮牛,无疑是比登天还难。
“阿拓,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她事先并不知道我们会去那里。”莫书维不禁感到意外,翦珞对蒙拓的影响居然如此之大,能让他失去平日的判断力“从她纯熟利落的模样看来,应该在那里工作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他提示他。
蒙拓回想起昨天下午,那女人利落的端着托盘,跟里头的服务人员有说有笑的情形,确实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办到。
问题是,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一个连妻子长相也不认得的男人,想必也不可能会去注意她周边有关的事物。
为了更进一步激起他的好奇心,隋安杰接着透露“我想你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还是台湾最高学府的毕业生吧?”
一旁的莫书维也补充道:“专长甚至是现在十分热门的广告设计。”
果然,蒙拓的反应就如同所有正常人一般,困惑的涟漪在心底蔓延,不明白她为什么放着高薪的工作不做,跑去当个小小的服务生。
望见好友深思的表情,知道他们已经成功的激起他的困惑。两人不再多说,径自起身上楼,暗暗期待他会自行去解开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