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小心踩着了青苔,整个人一打滑便重心不稳地往下滑。只见她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乱抓,想随便抓个附着物,哪知天不从人愿。既然抓了好半天还抓不着任何东西,她只得任命地让身子笔直地往下滑,坠落再坠落,直到扑通一声,整个人轰轰烈烈地掉进了水里。
“救救命啊!”孙拂儿奋力的拍着水面,载沉载浮的求救。她希望有人会来救她,另一方面又希望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要是让人发现她是谁的话,就死定了,因此她必须很“小心”的求救着。
“这种天气泡在水里很清凉吧!”雷廷昭不疾不徐地出现了,他穿了件单薄的外衣,蹲在池塘边看戏,根本没有出手相救之意“姑娘的兴趣可真异于常人,不是走壁就是戏水,啧啧啧,姑娘真是一代奇女子啊!”又又是他!孙拂儿不得不相信她和这个登徒子有缘,真的有缘,简直是缘定三生了!要让这个登徒子救,她不如淹死算了。主意既定,孙拂儿乾脆放弃挣扎,放任身子往下沈
雷廷昭见状,随即慢吞吞地往水底跳去,不疾不徐地游至她身边,慢慢地将她拉了上来。只见孙拂儿脸上的面纱已浮在水面,脸上那厚厚的白粉已斑斑驳驳,有的脱落,有的散开,有的凝结成一团,使得一张原本娇俏美丽的脸,花得教人惨不忍睹。
“姑娘,别告诉我,你是从阴间来的。”抱着她往厢房走的一路上,雷廷昭不敢直视她的脸也就算了,居然还十分无体的直打哆嗦,彷佛被她的脸给吓坏了。
这这个大大笨蛋!吃了好几口水的孙拂儿根本没多余的气力和他顶嘴,她知自己现在很狼狈、很见不得人,反正每次遇到他都不会有好事情就是了。
“啊!姑娘的运气真好,雷某正命人烧好一桶热水要洗澡,这下只得拱手让给姑娘了。”他大剌剌的将她抱进厢房的玉翠屏风后,孙拂儿果然看见一个大木桶,里面盛满了冒着热气的水。
“你你家没浴池吗?”教她一个姑娘家在他房里宽衣解带,打死她都不能这么做的。
“姑娘,你当这里是皇宫内院吗?果真如此,我忙于后宫的三千粉黛,也没那闲情逸致去理会姑娘的生死了。”他不容分说地剥去拂儿的外衣,手脚快得彷如在吃家常便饭,孙拂儿还搞不清状况,就被他丢进木桶里烫得哇哇叫。
“你怎么这么粗鲁啊!”她气愤的拂开额前乱发,这一拂,方知失策。只因倚在玉屏风上,双手环胸、两眼炯炯地瞧着她的雷廷昭,对她泡在热水里、隔着单衣若隐若现的身子,似乎相当感兴趣。随着他大胆的目光,她倏地又滑进了桶里,垂下眼睑,期期文艾的问着:“你还在这儿干嘛?”惨了,她一向包得密密麻麻的身子,竟被这个低级下流的无赖汉给看遍了,教她委身于他,不如长伴青灯算了。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窝窝小姐,噢,不,应该是怒儿小姐才是。”他躬着身子,好生有礼的鞠躬“你该不会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滚出去!”孙拂儿将下巴靠在桶缘,眼睛眯成一直线的威胁着“公子若想叙旧,待怒儿清理”她话还没说完,外面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昭儿,刚刚我好像听见有人落水的声音!”曹竹音担心的在外面敲喊着。心想,老爷和旭儿上汴京押镖去了,昭儿不会有事吧?
“是你要我出去的。”
雷廷昭一副谨遵懿旨的模样就要往外走,吓得孙拂儿赶紧喊出声:“慢着!你你不能出去。”他一出去她就毁了,可是,他不出去她也毁了,与其被人大肆宜扬,不如“你你给我站住。”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声吼住又移动一步的他。
“昭儿,你房里有其他人吗?”曹竹音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不会是把那些歌妓、舞妓什么的给带回家来吧?
“娘,我房里”雷廷昭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你”情急之下,她半倾身子拉住他的单衣,低声嗫嚅:“你不可以破坏我的名节。”
“昭儿!”曹竹音越拍越急,大有破门而入的气势。
雷廷昭知道他娘的性子有多急,于是紧紧拉住那双柔嫩的小手,一边对外头佯装睡意的漫应道:“娘孩儿睡得正甜呢!”
“真的?”曹竹音不太相信。
“娘若再吵孩儿,孩儿可要上舞榭找舞妓痛快去了!”他漫不经心的恐吓道。
他娘有这种儿子真是可怜,孙拂儿不禁同情起外面的老妇来了。她用力的抽回手腕,狠狠的赐他一个大白眼。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正经过,她又怎会这么倒楣的老是被他所救?唉!
“奸,算娘怕了你,你好好休息,明天得陪娘上‘花家邸店’看李老板托咱们押的那批货,看完后娘要起程去看绯儿,你爸和旭儿未归前,镖局暂时由你打理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示已逐渐远去。
天可怜见。她无力的趴在桶缘,长叹一声。
“不知这样的表现,姑娘是否满意?”雷廷昭风采翩翩的瞅着没精打彩的人儿。
“非常满意,十分满意,这样你可以滚到天边去,让我梳洗一下了吧?”孙拂儿转身坐在桶里,俏脸被热气薰得潮红,脑子乱成一片。
“是,雷某在天边静候姑娘差遣。”他比了比屏风外的内厅,而孙拂儿根本无心理他。
褪完所有的衣裳后,孙拂儿习惯的找着澡豆,洗澡没有澡豆,不等于没洗一样?可是这里偏偏像没澡豆。
“雷雷公子。”要吐出这几个字对她而言可是十足的困难,只因这个地痞无赖根本不配她这么称呼,若不是有求于他,又失身不不不,他只是不小心看了自己着薄薄单衣的身子而已,又不是看她裸身,又何必耿耿于
“姑娘有何差遣?”孰知雷廷昭像要与她作对似的,偏就无声无息的踱到她跟前,卑躬屈膝的望着她,吓得花容失色的孙拂儿手忙脚乱的想掩住扁溜溜的身子;无奈她的手臂太纤细,要遮的地方太多,根本不敷使用。
“你你快闭上那双不规矩的眼睛。”她气得脸红心跳。这个杀千刀的无赖,等她洗好澡,不挖去他那双不规矩的眼睛才怪。“我叫你闭上,你还看!”完了啦!她这辈子真的要天天对着青灯发呆了!呜遇到他真是倒了十辈子的楣。
“我的眼睛不规矩?”雷廷昭不悦的瞅着她湿答答的容颜,为自己辩驳“姑娘,这里是我的房间,这澡原本该是我洗的,我能把它让给你,表示我心胸相当宽大”
“好好好!鲍子教训得是。是怒儿不对,怒儿的错,能不能请你转身?”她欲哭无泪的看着他那张正气凛然的正经脸孔,低声哀求着。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这里探讨他的行为举止有多么光风霁月,她都已经快哭了,哪还有心情去理他品德高不高尚?
“怒儿姑娘怎么说,在下怎么做便是。”说完,他果真听话的闭上眼睛,挺直地站在她面前,而且是面对着她。
这个笨蛋是真不懂还是装蒜?坐在桶里的孙拂儿气得频露白眼,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计较这个问题了,看来她也别想要什么澡豆,眼前只想赶紧洗好澡,快快走人,再多待在这里一时片刻,她准发疯。
“公子”她无奈的唤着“你能不能到外面去等?”这个笨蛋杵在这儿,她怎么洗得下去?
“等什么?”他居然这样问。
孙拂儿眼露凶光,咬紧牙根的忍了。
“当然是等我沐浴完罗!”她和颜悦色,十分轻柔、有礼的笑着,心里却恨不得将他剁成几万块狗吃。
“这是当然。”他应道,脚却未曾移动半步。
还不滚?孙拂儿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气得五脏六腑全扭成一团了。
“公子?”她轻轻、柔柔的盯着他的脸,笑得分外甜美。
“姑娘又有何事?”雷廷昭乾脆坐进盆栽旁的椅子上,面对着香浴美人,大剌剌的跷高了脚,闭目养神。
“你不是答允我出去了吗?”他是聋子吗?该死这杀千刀的!
“啊!对喔!姑娘没提,雷某还真给忘了,你瞧我这记性。”说完,他站了起来,摸索着就要往外走,结果不是撞倒茶几就是香几,再不然就是碰倒盆栽,孙拂儿发现被他这么一搅和,水早就冷了,她的怒气也冻结了。
“你可以张开眼睛,‘目不斜视’的走出去,不必像瞎子一般跌跌撞撞的。”她撑着额,不断哀叹,被他气得差点上吊,这里若有白绫三尺,她一定当场死结这个白痴看。
“非礼勿视,在下还是做个君子妥当。”伸着双手四处摸索的他,居然说出这么可笑的话,孙拂儿若不是已被他气得元气大伤,怕不早笑得人仰马翻了。
“咦,这么柔软?”他摸着摸着,居然摸上了她的脸颊,以及撑着下巴的柔荑。
雷廷昭分明是故意的,可恨她现在这样子不能狠狠的教训他一番。弃守算了,随便他想怎样了,反正她已经打算进尼姑奄和一群老女人共度一生,随便他要杀要剐吧!
“咦?咦?咦?”雷廷昭倏地睁开眼睛,当他发现自己摸的是她的脸颊后,居然很不给面子的跳离好远,彷佛被吓坏了“姑娘怎能让雷某做个下流之人?”
“你你去死好了!”她潮红着脸大声吼道。
这个轻薄男子,真该千刀万剐,再丢进油锅炸成酥。呜被这个轻薄之人摸过、看过,她不要活了,她不想活了。想完,孙拂儿忽然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保护身子似的抱着曲起的双膝,然后把脸浸进水里。如果能马上淹死那是最好,这样就不必再受他的气了。
“姑娘,姑娘,洗脸不是这么洗法的。”雷廷昭蹲在她前面观察了好一会,直关心的提醒着“洗脸不必将整颗头都浸进水里,不然你会很难受的。”他看着看着,突然紧张的走近她,用力抬起她的脸庞,并低身用俊秀的脸顶着她的鼻子,轻轻低喃道:“你娘难道没教你怎么洗脸吗?”
孙拂儿呼吸困难的看着他突然靠近的脸,两眼一翻,昏倒了。
“别吵,青青别吵,让我再歇会。”
“起床,快点起床了。”
风!哪来的一阵怪风,只吹脸,别的地方都感受不到?孙拂儿幽幽的睁开眼眸,入眼的第一样东西便是一把动个不停的白扇子,然后然后就是拿扇之人永远漫不经心、又惹人厌的雷廷昭。
“你!”一看到他,拂儿立即睡意全无,急急忙忙抓着丝被起身,往后退。“你怎么会在这里?”才问完,昨晚失足跌落他家的糗事便如潮水般的涌上她的脑海“好!你别说。”她及时制止,免得他又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姑娘,我都还没说半个字呢,你就叫我闭嘴。”雷廷昭委屈的坐在床沿。
这这是他的床榻,那那么孙拂儿急急忙忙的伸手探着被下的身子,吁,还好,有穿着突然,她放声大叫:“是谁替我着衣的!”昨晚她明明光着身子。
“当然是在下了。姑娘玉体无遮的躺在雷某床上与雷某共枕,若不着些衣裳,实在难?啄城逵裕缓妹阄淠训奶婀媚镒乓铝恕!彼税俚乃档馈?br>
同床共枕!替她着衣!坏他清誉!还勉为其难!
“你!你这个登徒子。”说着,她想也不想便用力的掴了他一巴掌,雷廷昭居然不闪也不躲,孙拂儿看得泪水直流,不知如何是好“你怎么可以替我穿衣!呜我真倒楣,实在太倒楣了呜”她把脸埋在被子底下,哭得好伤心。
“姑娘。”
“走开,别叫我,我不想看到你。”
“姑娘。”他叹息一声。
“我说走开,或者滚出去也行。”她依然呜咽。
“姑娘。”这次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要我说几次”拂儿蓦然露出头,正欲开骂,却见他拉着被她双腿紧紧压着的衣衫下摆,朝她使着眼色。
“姑娘若舍不得雷某走,雷某留下来便是。”
孙拂儿恨恨的抬起脚,松开他的衣衫“可以滚了吧!”这辈子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姑娘何必伤心,雷某既然与姑娘同床共枕,便会负起责任,待会雷某便到‘旋舞榭’为姑娘赎身。”他颠倒众女的笑着。
“你是说你要娶我为妻!”她实在太讶异了。
这种笑迷不倒她的,孙拂儿不断的安抚着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三魂七魄却不由自主的胡他奔去。仔细瞧来,雷廷昭面如冠玉、仪表堂堂,眉宇间自有一股难得的英气,而且身躯壮硕、浓眉锐目,相貌实在出众,非等闲之辈。
那雷家虽是保镖护院之流,金银财宝比不上她孙家,身分地位也不如她家来得好。幸而爹爹一向惜才,不论什么门当户对。可是他的名声似乎不太好,当然啦!这点是她闲来无事,听家里那班长舌下人说长道短时得知的,那批奴婢对洛阳城内俊俏的公子哥儿可是着迷得很,就差没早晚三炷香了。
“莫非姑娘不想委身于雷某?”他的伤心实在假得教人一眼就可识破。
不过孙拂儿没心情和他计较,眼前还是终身要紧。她故作矜持的踌躇着“当然勉强考虑。”
有他颠三倒四做事没个正经,人又老是漫不经心,虽然偶尔会瞧见他那锐利的眼神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像在解剖她,也像是知道了些什么,精明得教人无所遁形;但他这时而认真、时而装蒜的个性,教人无法捉摸,嫁给他,她不照三餐让他气到饱才怪。
“姑娘有难言之隐?”雷廷昭居然天真无邪的朝她笑着。
“我的衣袋呢?”她揩去泪水,心里矛盾得很。
“老实说,姑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真是恶心极了。”他转身走进右侧一小门内,出来时手上就多了几件衣衫。
“闭嘴。还有,转过身去。”她抢过衣服,用力将他的身子扳了方向“现在是什么时辰?”
“午时。”
午午时?这么说她睡过头了,紫姐一定担心极了。她慌乱的穿好衣服,下了床,想梳理头发却发现没铜镜。
“喂,你这儿没镜子吗?”她扯了扯前方站得直挺挺的人。
“我可以转过来了吗?”雷廷昭转过身后,多此一举的问道。
废话!孙拂儿横他一眼。“有没有镜子?”她无奈的直视着他惊艳的目光,在他炯然有神的注视下,孙拂儿忽然感觉到羞赧。
“原以为我倒楣的捡到一块石头,没想到是块美玉。”他啧啧称奇的绕着她转“姑娘的容貌怕在洛阳城内已无人能出其右了。”
总算说了句人话。孙拂儿轻轻的拂着散乱的长发,在心里甜甜的笑着,双手抚着红颊,不自觉地漾出幸福洋溢的笑容。
“多谢公子夸奖。”她不胜娇羞的说。
“当然啦!为免再挨你一掌,我只得这么说了。”雷廷昭冷不防的又加上一句。“姑娘家都爱听好话不是吗?花言巧语雷某最行了。”
“你噢你”孙拂儿的脸倏地扭曲变形,气愤的瞄准他的脚丫子后,狠狠的上一脚,痛得他抱脚四处乱窜。
这辈子她若不死缠着他、烦死他,她就不是孙拂儿。算计的光芒又隐隐的浮现孙拂儿眼中。
这辈子,就算她倒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