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维的麻雀

于是就张开翅膀“呼啦”一下蹦到小维的课桌上，东瞅瞅、西望望，来回蹦跳，那摸样着实憨态可掬，非常可爱。

    同学哄堂而笑，接着好奇地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这时只见老师猛然扬起长脸，大吼一声：“谁在课堂上捣蛋”？同学们顿时吓得面面相觑，只有毛毛还向小维做鬼脸。

    王老师奔向小维，举起教杆猛然朝小五挥去，不等杆子落下，小五早就箭一般的飞出教室。于是王老师怒不可遏，伸手就掀翻了小维的课桌，接着推搡着把小维赶出了教室。

    父母知道后，结果可想而知。小维被爸爸暴揍一顿后，爸爸坚决要求把小五驱逐家庭，说小维是“玩物丧志的八旗后代”；妈妈建议把小五暂放到乡下姥姥家自生自灭；小维却哭闹着以不肯吃饭为要挟。最后，小维还是忍痛接受了妈妈的建议，把小五送到了姥姥家。

    几天后爸爸又去乡下蹲点，而小维的麻雀小五接却飞了回来。开始小五落在离家几步远的一颗“五叶枫”树枝上不停的鸣叫，见没有反应就怯怯生生的飞到小维的窗户前，看见归来的小五，小维更是欣喜若狂。

    把小五捧在手上不停地亲着，几天不见小五消瘦许多。之后，小维再也没有把小五带到学校，可小五的名气却越来越大，好多同学慕名来看望小五，并给它带来许多好吃的。

    六

    当然，小维毕竟是孩子，和其他儿童一样，对许多事都充满好奇，都想尝试。这期间他还养过蚕，因为易养有趣，他会一直把它养到吐丝破茧生卵，于是很快就没了好奇心。

    小维在小学最后一个暑假里，迷上了“斗蛐蛐”每天下午就会带着几个“小哥们”在小树林或废弃的乱砖块里抓蛐蛐，抓住后先放进事先叠好的小纸袋里，然后再放入瓦罐里行进筛选比赛，看哪只蛐蛐在“你死我活”的争斗里获得最后胜利，尤其是能在十几只蛐蛐里优选出来的“蛐蛐王”能打败同伴的蛐蛐王那就是小维心里最爽的时刻。

    小维给他那只鸣叫响亮蛐蛐王取名“黑贝”这段时间做完作业就带上“黑贝”去找伙伴争斗，常常忘了给小五喂食，完全忽略了小五的感受。

    一天下午，小维正在家里开心地用一根草茎的须毛逗黑贝鸣叫。在窗帘杆上，备受冷落的小五已近两天没有进食了，此刻它就像发怒的鹰隼一样，斜刺里就俯冲下来。小维感觉不好！连忙用手捂住罐子，顿时手上就被连啄两口。

    小维恼羞成怒，粗暴地抓起小五，推开窗户就把它抛了出去，随着几根羽毛脱落，小维愣住了，望着飞走的小维，再回过头来看那瓦罐，黑贝早已逃之夭夭

    从此小五的厄运来了。过了几天小维气消了，他知道小五就在附近的“五叶枫”树上，因为中午，他还看到小五和树上另一只麻雀在彼此啄对方的身体，扭打在一起。

    小五也瞧见了小维，不过这次小五没有飞回到他的手上，而是紧随那只麻雀迅速地飞向远端。过了一会，只有小五飞了回来，照样落在那棵树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用眼瞄着小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小维感觉小五蔫了许多，有些不忍，于是就在树下呼喊：“小五！小五！快下来。”只见小五迟疑地望了望小维，朝他飞了过来。不过这次，小五只在小维头顶绕了个圈，就又飞回到树枝上。

    这时小维突然想起爸爸说过：麻雀非常刚烈，所以很难养，受不了一点委屈。被抓到的麻雀通常会绝食，别看普通却是非常有气节的鸟。这次是自己让小五受了委屈，小五用这种方式在惩罚自己吧？想到这里小维也非常难过。

    怎么呼叫，诱惑都没有用。没有办法，小维只好把小五的窝挪到了窗外的窗沿上，这样小五晚上就睡到窗外了。

    七

    冬天到了，这是麻雀小五生命的第二个冬天，上一个冬季它是在小维温暖的家里度过的。这个冬天小五却执拗的站在小维那座楼前树叶稀落的树丫上，宁愿冻得瑟瑟发抖。看到此情景，小维内心总是空落落的。

    不过，清晨小维依然能听到小五发出的清脆鸣叫，当小维来到那棵树下，把一小圆盘小米放在地下时，小五只是伸长脖儿，望着小维，一动不动，要是往日，早就扑过来讨吃了。只有当小维转身离去，小五才和其它麻雀一起飞落下来，争食吃。也许是小维的真诚打动了小五。不久小五对小维放松了警戒，可以安心地在他手上吃食了。

    就在放寒假的第二天下午，爸爸妈妈刚上班离去，隔壁的毛毛火急火燎得把小维家门拍打得山响，一边拍还一边大喊：

    “小维！小维！不好了，王大帅把你的小五用弹弓射死了，快去看哪！”

    没容多想，小维拉开门，飞也似的跑下楼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五的尸体，致命的一击是在胸脯上，已经僵硬了。

    原来，王大帅家刚从山区林场搬过来，而大帅从小就喜欢用弹弓打麻雀玩，加之小五是人工养大，自然并不十分惧怕人类，当他看见树枝有只漂亮的大麻雀时，立即掏出弹弓，第一发，并没有射中，连续三发才把小五射了下来。

    小维怒不可遏，两眼充满一股杀气。

    两人一照面，小维就质问，为什么射死麻雀？大帅一看小维明显比自己矮一头，一改刚才的心虚，立即气壮了起来。

    “有什么了不起，你家的麻雀身上没刻字，我也是除四害”摆出一副挑衅的样子。

    小维怎么能忍受得了，说时迟那时快，顺手在路边捡起一块石快，狠狠地朝大帅的头上砸去，只见大帅顿时血流满面，立刻瘫倒在地。一看伤了人，小维也怔了怔，不容多想，拔腿就跑。

    八

    小维逃到哪去了呢？想想自己闯了大祸，小维一口气跑到了两年前那个被关的谷仓，放眼一望原来的甜瓜地里已长出绿油油的小麦。打算在这里躲一躲，不料谷仓已近变成了饲养室，里面圈养的是几头村里的骡马等牲口，正悠闲的吃着草料，靠里面的墙边还切了一座土炕，正冒着热气。正在往里窥望，不想迎面出来的是那位当年抓住小维的青年汉子。

    青年汉子比以前壮实了，他笑眯眯的对小维说：“小家伙，冬天可没有好吃的”说着把小维拉到火炉旁坐下。小维本想在这里住一晚上，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青年见小维没吭声，顺手递给他一个考得香喷喷的红薯。小维二话没说大口吃了起来。“好香啊！谢谢哥哥”

    青年名叫张建社，是村里的饲养员。小维问“老爷爷呢”？“冬天冷气管炎犯了，在家躺着呢”

    突然他问：“你是不是闯祸了？”“你怎么知道？”“一看就看出来了。”小维只好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完小维也轻松了许多，和张建社的关系也一下拉近了

    建社哥呵呵一笑“就是把头打破了嘛，大不了缝几针就没事了。”“你看我的头上也缝过几针呢。”说着让小维看他头顶上的伤疤。又自言自语地说“喜欢小动物的人怎么还喜欢打架呢。”“不过小麻雀也是一条命嘛？”

    这时小维发现夕阳下，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争抢吃地下撒落下的饲料颗粒，有一只脖颈上长有一圈雪白色羽毛的麻雀，和小维的眼睛直视着，放佛在说你认识我吗？此刻小维又回想起和小五在一起的情景，内心一阵难过。

    建社说“你看我这里每天都是麻雀和牲口抢食吃呢。”“我们农民也和麻雀一样命贱，所以最多，在哪都饿不死。”

    看着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建社哥说：“想回家吗？”小维说回去害怕挨打，爸爸下手很重的。“错了就要认，哪个人没犯过错。”“别怕我领你回家。”

    傍晚张建社领着小维回到家里。临走爸爸妈妈握住他的手，一个劲的说，多亏了你，谢谢啊，之类客气的话。

    这一晚，爸爸脸色凝重并没有打小维，让他写份检讨，让他明天去给大明赔礼道歉，让他知道动手打人是最愚蠢人才做的事。最后爸爸还说，下班后他去看了大明，头上缝个几针，没留下后遗症。此刻，小维一颗悬着的心才开始落地。

    临睡前，妈妈说对小维说：“开学后，你就要上中学了，是大孩子了，要把心思多用在学习上，不能再贪玩，以后长大，你还可以研究小麻雀嘛”

    这一夜，小维第一次失眠了。

    九

    上初中后，小维再也没有喂养过小动物。窗台上小五的窝里每年春天就会有新的生命诞生，而小维却从没再打扰它们，直到后来搬家。那段时光他和王大帅的关系也缓和了，大帅曾要赔给他一只鹦鹉，小维拒绝了。

    小五的身体被小维爸爸农学院的一位同学制成了标本，毛色光洁、栩栩如生，至今还放在小维的标本室里，每当小维看见它时总会浮想联翩，怀念童年那段快乐的时光。并以此体会到天空、云彩、自由，以及整个生命的美。

    张建社在改革开放以后，当过几年村长。之后，他成了全县有名的养殖大户，和小维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王大帅当兵专业后，在地方一个派出所工作，最好的伙伴毛毛出国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小维现在是中科院动物所的研究员，他研究的项目是“鸟类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