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的前边是一条马路,马路蜿蜒的通向前院、祠堂。马路像是一条弯曲的蛇一样,与小村子形成一个窝角,这窝角里,便是一个池塘。在我的记忆中,池塘的水常年显的有些浑浊,就近的人们只是挑这些水浇菜,或者清洗一些木桶、耙子、短锄等农用工具,也会背着手扣式的喷雾器到这里来调水。靠近房子这边的池塘边,用石头垒了一块水泥板,作为洗衣板。板面上依稀可以看到一些露出的沙砾,而且已缺了一个角。可见许多年前,长辈们是靠这个池塘的水涴过衣的,甚至淘过米洗过菜。
池塘是有人承包放鱼的,记忆中,二爷和三爷都曾是过这个池塘的主人。清晨时,池塘里会漂浮着许多供鱼食用的水草,那都是池塘主人起早贪黑游走在田埂间拾来的。小时候,我喜欢蹲在池塘边,看鱼儿们露出嘴巴,大口的吃着水草,一个一个泡沫从鱼的嘴巴边冒出来,然后破掉。细细听时,仿佛可以听见那细微的声音。临过年时,便到了收获的时节了,池塘的水会被放光,鱼儿们全部露出了真身,有些隐没在仅剩的泥水中,不停的抖动,有些趴在淤泥上,奋力的摇动着尾巴。远远看着,一片一片的鱼肚白翻来覆去,煞是好看。待到鱼被拾去之后,各家里的女人们都会穿上高筒的胶鞋,或是挽着篮子,或是提着桶子走到池塘里去,沿着池塘的边缘,在石洞里、淤泥下摸着河蚌和田螺。孩子们也爱凑个热闹,每每弄了一个个大花脸,好东西没弄着,倒讨了一顿骂。
夏天时,逢连日大雨,村子里便长了大水。池塘里的水漫过了堤岸,许多个小的鱼便会沿着水流冲到了马路上。哥哥和我往往不顾雨水,随便取个锅碗瓢盆,连蹦带跳的下了石阶,跑到马路上,混着泥水,便捉了它们回家,或叫母亲煮了吃了,觉得倍儿香,或出奇的留一两条养着,最后却不知道成了哪家的猫的囊中之物了。小时候,最喜欢在池塘边上玩耍,在湿润的泥土下翻看蚯蚓,在草丛里寻找着蟋蟀,用饭粒逗弄着蚂蚁。夏日黄昏时,池塘的周围总是飞舞着许多蜻蜓,待到蜻蜓停在池塘边上的灌木上休憩时,大伙儿便一哄而上,想方设法的去捉着玩儿。那时候,我的个儿最小,老是不慎的跌足落入池塘,现在想起来,不禁觉得,它不愧是我的母亲池。不然,我怎会老是投入它的怀抱之中?
村子里还有一个池塘,那是沿着那边的小溪一路而上,在一个三面环山的盆地里。那是我记忆中最大的池塘,它的名字叫做弯竹塘。为了不让孩子们到那里去玩水,大人们老是杜撰着一些关于弯竹塘的罗刹鬼的故事。吓得我们直冒冷汗,记忆中,我是从未一个人涉足到那里。它对孩子来说,是神秘、阴森的代名词。与门前的这个池塘对比来说,仿佛一个天上,一个地狱。
外祖母家的门前也是有一个池塘的。大致呈圆形,水不是很深,那时候也只能漫到我的大腿根。池塘的一边搭着一个瓜棚,一棵上了年纪的葡萄藤混乱的绕在上面。再上面,环绕的种着一些桔子树,另一端,栽种了两棵树,一棵是桃子,一棵是李子。小时候,老是喜欢跑到外祖母家来,或许就是为了池塘周围的这一方天地,惦记着这些形形色色的果子。夏末的时候,葡萄成熟,哥哥和我总是会抡上裤脚,跳到池塘里,站到瓜棚的底下,边摘着葡萄就口吃了,边嬉戏着水花,有时候为了抢一串熟透的葡萄,我们还会在池塘里欢快的打上一架。为此,不知道喝了多少池塘的水,抹了多少池塘的泥。
后来,池塘被填了,葡萄藤也被拔了,童年也就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