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总算有人来了,她眯起眼睛警觉的蜷缩在床角。她现在这副德行,要是刚好让敌人找上门来,不被当青菜切才怪。
幸好来的不是敌人,而是发抖端着饭菜的女仆,她那一脸的怯生生说明了她的害怕。
“二少奶奶,用膳了。”她向来就胆小,更别说是要面对美艳却冷淡的二少奶奶。远远的欣赏她是一回事,要靠近伺候她又是另一回事。二少奶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英气,是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仆生平仅见。她从没想过,一个女人也有这等威严。
“怎么用?你没瞧见我正被人用绳子绑着吗?快给我解开绳子。”平时她不会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口气同下人说话。不过,今日可不同,有谁双手双脚被捆着还能保持好风度?她自认修养还不到家,没那风度。
小女仆赶紧放下托盘,置于房内的圆桌上头,颤声的答话:“启禀二少奶奶,小的小的不敢。”
瞧她那颗头都快低到地上了,也知道她的“不敢”是谁命令的。那混蛋!既然存心饿死她干嘛还差人送饭菜过来?挑明了是戏弄她。
“给我叫‘敢’的人来。”她要和他说清楚,省得大家累成一团。
“这这”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敢用“叫”的?就算是让他们用“请”的,也会汗流个半天。要知道二少爷的脾气喜怒无常,时常笑里藏刀就把人给卖了。她小春是倒了楣给派到端菜这个任务,要她去请二少爷来,这不是教她找死吗?
“你去是不去?”丽清也知道自个儿是在为难这个小姑娘,但她就是忍不住。
“用不着为难仆人,我这不是来了?”少儒悠悠哉哉的推门而入,对着丽清微笑,看得丽清更为光火。他二少爷敢情好,吃饱喝足了,终于想起还有一个被绑得快变成冰柱的人?
哼!
小女仆如蒙大赦般的夺门而出,连问候少儒这事儿都给忘了。
丽清见他一副通体舒畅的得意模样,霎时怒火中烧,气得直冲脑门。他心情很好嘛!苞自个儿的狼狈样一比,不知道要显得多愉快。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德行,浑身脏透,头发凌乱,她一定是丑死了。这混帐!把自己打扮成那一身雪白是要气死自己吗?还是间接在告诉她,他们有多不相配?她愈想愈气、愈想愈恨,眼睛也愈瞪愈大,如今只有用怒气来当武器了。
她不知道自己生气的模样,看在少儒的眼里觉得有多美。那酡红的双颊,更显迷离的眼眸,完全牵动他的心。直到这一刹那,他才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一个傻瓜。他爱上她早已多时,却死不肯承认。就算她是少允安排的棋子又怎样?她仍旧是他的妻子,也非常明显的表现出她的爱意。要不是昨夜她愤怒的要离开,他恐怕会坚持一辈于,至死都不会对自己承认心中真正的感觉。现在,他该如何让她知道自个儿的心意?又该如何开口挽留她而不伤及颜面?这可真费神。
“混蛋!还不过来帮我解开绳子,我都快没知觉了。”以前念在他是她老公,才给他三分尊重,如今恩断义绝,还尊重个屁。
“我就不解,你能奈我如何?”少儒冷冷的回答。这女人真倔,处于劣势还能如此嚣张,他就不信她能撑到何时。手脚被缚已十个时辰,就算是内力再深厚,一时间仍无法自由伸展,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干脆拉把圆凳坐下,跷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等待丽清继续咆哮。
想看我出糗?门都没有?丽清悄悄的深吸一口气,随即换上一张跟他一样平静的脸孔。
“我饿了。”她平静的说道。“既然你不肯解开我的绳子,那你要想办法。”除非他肯饶她,否则他能有什么法子可想?唤女仆来嘛,有失他二少爷的身分。但若不找下人来帮忙,他李二公子绝对不会干这种有失颜面的事。她料定他一定会投降,也就不疾不徐的将问题丢给他。
“能亲自为我的娘子服务,荣幸之至。”少儒绽开一个迷人的微笑,端起搁在圆桌上的饭菜,夹起一筷子菜,送到丽清的嘴前。
“来,乖,张嘴。”
丽清不敢相信的看着少儒送到嘴边的菜,顿时怒火攻心,血气沸腾。这该死的男人,又坏了她的计画。她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告诉自己不要气,随后柔顺的依言张嘴,只不过目标不是那一筷子菜,而是他那只拿着筷子的手。
“混帐!”少儒痛得倒吸一口气。这疯女人还真的咬,他李少儒这辈子只被咬过两次,两次都出自这疯女人。这笔帐他非算不可!他气得提起丽清,两手圈住她的纤腰,蛮横的将她搂向自己,霎时两人之间找不到任何空隙。
“你干什──”丽清真不知道自己该说是气呆了,或是吓呆了?这个昨夜信誓旦旦一辈子不承认她的男人,此刻却甜蜜的吻着她。她理当拒绝,却又腾不出手来抵挡他。她不但手被绑着,就连她的心也被这个情绪变化莫测、看似深沉其实稚气的男人绑住。唉,难道这就是她的命?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有大事发生!您的朋友尹公子此刻正在花厅候着,说有要事找您,您得赶紧过去。他──”“听雨居”的仆役长匆匆忙忙直捣他们的房间,当他一头闯进主人的卧房,怎么也没料到会让他碰上这个缠绵悱恻的尴尬画面,主角不是别人,正是不好伺候的二少爷夫妇,完了,他非领死不可。
“没、没、没这回事!二少爷饶命。”可怜的仆役长连忙跪下来,死命的磕头赔罪。
“你──嫌命太好?”少儒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
“你方才所说的尹公子,可是尹律枫尹公子?”丽清焦急的问。
“是、是。”仆役长赶忙抬头说道:“正是尹律枫公子,他──”
“够了!”少儒出言阻止。他受够了!净是些讨厌鬼跟他抢老婆,他会让她去见他才怪。
“那我得快些过去才行,他是不是很急?”丽清忘了自个儿的手脚还被绑着,挣扎着要起身。
“对啊!他──”
“想都别想!”少儒气得满脸通红。这女子分明不把他放在眼里,竟敢当着他的面会情郎?他一把抄起丽清,打横一抱,揽在胸前,硬是不理她的挣扎,一路抱向马厩。
“他浑身是血、面色苍白”死裹逃生的仆役长话还没来得及报告完,随即发现自己在对着空屋子说话。
尹律枫焦急的在花厅里来回踱步。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再不赶紧提醒丽清,只怕她会有生命危险。
“尹兄!”少允刚回府便看见尹律枫,惊讶的喊住他。
“少允兄!”尹律枫回头看见少允,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不少。他虽与少儒交恶,但跟少允的交情还不错。
“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浑身是血?”事情必有蹊跷。尹律枫的功夫虽没他好,却也已不错,会让人弄得流血,必是遭遇埋伏。
“有人埋伏暗杀我。”事情果然是这么回事。“我一到了城西郊外,便发现有人跟踪。那人的功夫很好,全身着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我认得出来那就是祥叔。”
“他为何想杀你?”少允不解。
“因为我知道当年丽清家的惨案是他干的,他想阻止我告诉丽清。”
“可是,咱们早已告诉丽清。”这实在说不过去。
“没错,可是祥叔并不知情。他想尽早杀人灭口,以防他当年干下的丑事外扬。要不是刚好有人经过,我恐怕已是他的刀下亡魂。”祥叔果然心狠手辣。
“所以你特地来警告丽清?”少允愈听脸愈白,糟了,丽清有危险了。
“没错!丽清人呢?我等她已经好一会儿了。”尹律枫眼看少允逐渐发白的脸色,心中非常不安。
“我刚刚看见少儒架着她上马,往城西郊外驰去。”而且自昨夜就绑着的绳子还没解开。
少允和尹律枫紧张的对看一下,随即同声说道:“糟了!”
“你是吃错了什么葯?尹律枫那么急着找我一定是有要事商谈,你无缘无故把我拉出来是什么意思?快带我回去。”丽清瞪着眼睛,不平的问道。
“我是你丈夫,我爱带你上哪儿,你无权过问。”其实,他最想说出口的是,你为什么要见他?他都快被那股浓浓的醋意给噎得顺不过气来,为什么她毫无感觉?
“昨夜你已休了我,记得吗?”她提醒他。
“我没有。我只说不承认你而已。”他辩解。这休妻与不承认之间,相差何止千里。
“那还不是一样。”丽清为之气结。
“不一样。”少儒力争。
“哪儿不一样?”丽清动了肝火,身下的骏马也跟着不安的喷起鼻息。
“笨蛋!你要害咱们都落马才甘心吗?”少儒连忙拉紧缰绳,专心控制马匹。
她再也不要和这个自大鬼同乘一匹马,于是气愤的扭动身子。“放开我!”
“别动!再动就真的要落马了。”少儒又要扶住身前的丽清,又要控制身下浮躁不安的马,也真为难了他。
“落马最好,省得与你同乘一匹。”丽清用力挣扎,企固扯掉手脚绑着的绳子。
“别胡来,你现在是侧坐,随时会落马的。”少儒手忙脚乱的控制马及丽清,恨不得多只手来帮忙。
“谁管你!”丽清的话才落下,一支飞箭也跟在他们身后落下,马匹受到这箭的惊吓,前蹄扬起,跳跃不已。坐在马上的两人硬是在摇晃中被马儿甩下,接着出现一名黑衣人,手持一把造型特殊的弯刀,直直的朝他们砍来。
“小心!”丽清被绑着的手脚一点忙也帮不上,眼睁睁的看着节节败退的少儒,就要被那一把弯刀给砍下去了。
“不!”丽清急得掉下眼泪,那黑衣人竟顿了一下,随即又往前砍去。
“别杀他!”她不顾是否会伤及身体,强行用内力挣脱绑在双手的绳子,随即又解开脚上的绳子,急着飞身前去搭救少儒,无奈全身的血液尚未顺畅,她仍全身发麻,一时间还无法动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允和尹律枫终于赶到,并且发出暗器打落弯刀,对方这才落荒而逃。
“你们还好吧?”少允不待马停稳便跳下,关心的走向跌在地上的少儒,一把拉起他。
“托福,一息尚存。”少儒起身,还不忘拍拍沾了些灰尘的衣服。
“你这一品带刀侍卫是怎么当的?功夫那么差竟还能保护圣驾?”尹律枫调侃,能有机会削削死对头,倒也快意。
“你就很行?你行的话,那一身伤又是打哪儿来的?”少儒也不客气的反驳。
“好了,你们两位。不要敌人没偷袭成功,你们反倒打起来了。”少允好心的劝架。
“正有此意。”尹律枫早就想找机会痛揍这家伙,竟敢娶走他追了五年的女人。
“我也不介意奉陪。”三番两次上“成王府”找他老婆,他气得没地方发泄,要干架那更好。
“你们──”少允正要开口阻止,却教刚能活动手脚的丽清给拦下。
“别管他们,要打让他们去打。他们爱演英雄为美互殴记,我这美人只消坐在一旁凉快看表演便是,你也陪我一同观赏,这可是千载难逢。”丽清绽开一个美丽的笑容,其中透露着满足。
少允也跟着笑起来。打他自娘胎出生,就不曾看过少儒这样失态过,他会有今日,恐怕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吧!
少允的笑容未能维持多久,便发现一支暗箭凌空飞射而来,目标对准正同尹律枫僵持着的少儒。这一支箭非同小可,就连少允也来不及飞身接箭。
丽清比少允早一步察觉到这一支箭,她想都没想直接飞身,以自己的身体帮少儒挡住。
“泯清!”三个人的声音惊逃诏地的回荡在空旷的树林间,吓走了不少小鸟。
丽清觉得自己的肩膀有如被火烧着一般灼热,身体被这一支箭的冲力给抛得好远,整个人跟着飞出去,直到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少儒死命的抱住丽清。自她身上迅速流下的血像是染料,很快的将他的白衣染红。他抱着她愈来愈冷的身子,脑子也跟着被掏空。他感到眼睛灼热,视线一片模糊,对于乱烘烘的周遭一点知觉也没有。
“少儒,快抱泯清上马,我们快回城里找大夫。”少允催促,企图抱走他怀襄的丽清。
“不!不准碰她。”少儒紧抱住她,仿佛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
“姓李的!”尹律枫火大了,平日奸诈无比的小人,在需要用到智慧时反倒变成白痴一个。“你若想害死泯清,就尽管抱着。”
少儒这才如梦初醒的依言上马,一路上仍紧紧抱住丽清,不断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