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浮在一个弥漫着馥郁香息的美妙梦境里。
尽管最初时.一会儿五脏俱焚,一会儿如在冰窖,但这缕闻嗅间俯拾可得的沁人香息,抚慰了他体内遭受蛇毒攻击的痛楚。到了后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待在母亲子宫里般安全舒适,受到保护,并随着一股贯入体内的热息周转全身,荼毒脏腑的毒伤只能倒旌投降,既有的苦痛渐消,全身舒泰地坠进无边无际的甜美梦乡里。
在梦里,满身的粘湿燠热被温柔的清凉所抚去;在梦里,有一双柔嫩得不可思议的纤手腼腆地抚过他悸动的体躯;在梦里,他放任自己沉醉在那缕温香里,将禁锢住他深藏的热情与爱恋的职责、皇帝、父亲以及他们所代表的家国利益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在梦里,他只愿当个纯粹被爱的男人,享尽心爱的女子奉献的温柔,任时序移转,浑然不知周遭人事的变化
然而,梦终究有醒的时候,一股刺鼻的烧焦味无情地闯入了包围着他的馥郁迷人气息里,同时将一阵轻柔却懊恼的诅咒送进他宁馨安详的梦境。
岳翕困恼地夹紧眉头,皱着英挺的鼻,随着吸嗅不断窜进鼻内的焦味一再刺激着鼻腔里的搔痒,终于使得他哈啾声连连地醒来。
同时间,手脚亦本能地伸展,忽地,一阵剧痛自左腿袭上,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怎么样?别乱动呀!”空气震动的声音里,夹杂着焦急却不失女性柔媚的声音,紧接着一双小手扶起他。
肩上的触感柔软似丝绵,带起一阵愉悦的轻颤传至全身每一处,紧接着一直包围他梦境的馨香扑鼻而来,岳翕呼吸一紧,原本就因睡意未消尚且混沌一片的脑子被熏得更加晕沉,心跳不自主地加快,怦怦怦的声响敲击得耳室有些生疼。
误将他俊脸上的陶醉当成身体不适,善善边轻柔地按抚手掌下绷紧的男性肌肤,边温柔地解释起来:“你落崖时,左腿遭树枝刺伤,伤到了经脉,虽然做好包扎了,但这几天最好不要妄动,免得伤势加剧。”
他伤到腿?
岳翕一阵愕然,晕乱的脑子开始起作用。昏迷前的记忆一下子簇拥到脑中,连接着醒来后的感触,融合成令他震惊的连串事实。
他没死!
而且是芳兰公主救了他!
怎么可能?!
岳翕眼中的睡意全消,替代的是难以置信的锐芒。
为了阻止芳兰公主答应奇克雷的交换条件,他愤而跳崖。本意是希望落崖之后,她能在没有拖累的情况下,顺利脱离奇克雷的掌控,哪里晓得她不但痴痴地跟着他跳崖,还用自己的身躯保护他!
这么说来,或许梦中感受到的一切并不是他的幻想,那些那些天呀!
他震惊地看进她的灵魂深处,在那双宝珠般的瞳仁里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激动。那不仅是纯粹的感激,还有更多对她不顾性命安危挺身相救的感动,以及梦中旖旎无比的每个片段在他心底掀起的波涛,组合成令他头晕目眩的狂潮,炽热地反映在异常明亮的星眸里。
善善被他看得颊肤生晕,一颗心怦怦直跳,女性的直觉感应到这一眼别具意义,不再是克制在层层理智下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眼神,而是泛滥过理智堤岸汹涌的情感奔放、热烈的表露。
心喜于他有这样的转变,善善眉睫之间不禁流露出情意,温柔地回视他。
“你放心。腿上的伤势不重,不至于有残废之虞。只要好好休养,以你的体质,十天、半个月便能痊愈。”
“你”他压根儿没想到自己的伤,全心都在新发现的事实。
如果他的梦不仅是梦,芳兰公主所做的,就不会只是随他跳崖,并救了他而已。她还还
像是突然发觉两人之间太过亲密,她的手正扶在他肩膀上她的手扶在他的体肤上的触感是如此美好,同时还该死的真实,不可能是隔着层衣物他低头一瞧,发现上衣不知所踪,惊愕之下,被口水呛住,剧咳了起来。
“岳翕”善善担心地为他拍背,柔软的小手落在他光裸的背部,带来阵阵引人心痒的酥麻感觉。
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没想到你会受寒可是我以为你内息充沛,能自动运功抵御晨间的寒气,才没有再想办法因为把你的衣服洗了,现在还挂着风干呢。”
她自责的语气引起岳翕方寸间微微疼痛“我没有受寒,只是”
看进那双盈满歉意的美眸,他苦涩地扬起嘴角,纳闷着为何她做了那些事,还可以显得如此甜美、无辜,仿佛让他受寒便是她所认定最严重的事了!
“只是什么?”善善困惑地问。
“男女授受不亲,公主怎么可以”他叹气道。
没料到他一醒来,什么甜言蜜语都没有,却对她说出这种话,善善满心的喜悦和甜蜜顿时化为怒气。她羞红芳颊,深邃的明眸似要冒出火来似的瞪视他。
“你是什么意思?”她芳唇抿紧,语音在盛怒下显得尖锐“是怪
我不该救你吗?”
“我没这个意思”他越是焦急,越是语无伦次“公主的救命之恩,岳翕刻骨铭心不,是终身难忘只是,咳咳也没必要这个脱我衣服吧?”
善善脸上一阵烫热,心里好气又好笑。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还在乎繁文缛节,计较她脱他衣服。
可话说回来芳心一阵猛撞,突然感觉到手心下的肌肤烫得炽人,她连忙收回手,转开眼光不敢看岳翕。
之前太过担心他,没有想到男女之别,经由他的提醒,才发觉自己的作为的确是逾越了男女之间的分际,怪不得他误会。
她清了清喉咙“我当然是有必要才脱你衣服嘛!”说完之后,她显得理直气壮了起来“之前以解毒珠为你驱毒,你体内的蛇毒全藉由汗水排泄出来看你一身粘腻,我才帮你呃擦了一下,顺便洗了衣服。因为衣服没干,才没帮你穿上呀!”
岳翕张了张嘴。
“难道你要我任你一身臭汗地躺着,不去管你吗?”她嗔怪地斜睨向他,那娇媚的情神顿时让岳翕难以招架,俊脸发烫,不敢再看她。
他咳了咳“是我误会公主了。事急从权,原是怪不得公主”
“怎么?你还想怪我呀!”她气恼着。
“下官不敢”
这令她更生气了。
以为经过这番同生共死,岳翕会改变态度,没想到清醒过来说没几句话又故态复萌。
“你是故意恼我是不?”她眼眶一阵灼热,豆大的珠泪登时滚出“枉我不顾性命地救你,却换来你的冷心无情。岳翕,你好可恶!”
“公主”他想为自己辩解,奈何满肚子的苦水却一丝也吐露不得。
“你要是真的无情也罢,偏偏你似有情若无情,惹得人家情丝缠绕,难以自己!”
“公主”他有吗?岳翕心情一阵悸动,他不是把满腔的柔情全都锁在心里,一丝也不敢显露出来吗?芳兰公主怎能察觉?
“更可恨的是,你为了阻止我答应奇克雷的条件,居然转身就跳下崖,临跳下崖前,还抛给我一个似有万千心意来不及说出口的眼神,害我忍不住猜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不顾一切地追着你跳下崖,想问个清楚”
“你是为这个原因才”他错愕着。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这么做!”冒火的眼瞳里闪烁着某种意味尖刻的嘲讽,就不知这嘲讽是对她自己,还是岳翕了“在被你无情地拒绝之后,我还厚着脸皮跟你跳下去殉情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痴、这么傻,这样的恬不知耻,明明你都说不喜欢我了,我还死皮赖脸地追着你殉情,我有这么的贱”
“不准你这么说自己!”无法忍受她如此自辱,岳翕暴躁地打断她,嗓音微微喑哑“你既不痴,也不傻,更谈不上恬不知耻、死皮赖脸,那个字更跟你没关系!在我心里,你是最圣洁高贵、不能被亵渎的天仙化人!我更没有说过不喜欢你,我”
他突然闭上嘴巴,逃避她眼中忽然灿起的光芒。
“你怎样?”善善着急地追问“为什么不说下去?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要逃避!岳翕,你究竟是不是男子汉!”
“这跟我是不是男子汉没关系。”他的语气充满苦涩“有些话即使说了也没用,不过是徒然惹人心伤罢了。我感激公主的好意,愿意粉身碎骨来报答”
善善脸色一白,再没有比这句话更加刺激她的了。
她气苦地喊道:“我要是稀罕你的粉身碎骨,就不会追着你跳下崖,费尽苦心来救你!”说着,她泪下如雨,紧绷了一整夜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他怀里,擂起粉拳捶他。
“你知道自己说这种话有多可恶吗?当你转身跳下崖的刹那,我的魂都被你吓没了,要是再经历一次,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先崩溃!”
尽管,在姽方朝政上,她是英明善断的摄政公主;尽管,在战场上,她是战无不胜、用兵出奇的元帅;尽管,在情感上,她一向以能自我控制而自豪,但她再强,终究只是名初解情事便饱经挫折的少女,在经历了一整晚情绪的剧烈起伏,徘徊在生死边缘之后,她再也坚强不下去,听到心上人竟然说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坦诚心意,她登时崩溃。
“公主”怀中的软香泣不成声,使得岳翕的一颗心绞扭得异常疼痛。
他沉痛地领悟到自己太过自私,不曾以她的立场来考量整件事,没想过他的跳崖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还以为这么做对她最好,却差点害死了她,让她承受目睹他跳崖、一心援救他的煎熬。
他太不该了!
然而他内心的自谴并无法传达到善善那里,使得他充满怜惜的呼唤听在她耳里格外刺耳。她忍不住想更用力地打他、捶他,以发泄心中的悲愤,但顾虑到他毒伤初愈,终究是不忍心,只能紧握着拳头。
“都掉到这种地方了,你还喊我公主做什么!又没人听见!”
相对于她的愤慨,岳翕却只是逸出无可奈何的叹息:“公主”
善善懊恼地闭了闭眼,或许她可以先不去管他喜欢怎么喊他,这一晚的经历对她而言是受够了,要是不立即发泄,她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支持下去。
“你知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若不是我听声辨位,及时找到你的方位,保护你借着从崖壁上生出的树丛作缓冲,我们谁都别想活!而你就算没摔死,也蛇毒发作死了,还能在这里说那些可恶的话气我吗?”
“公主”他当然知道当时的情况,毕竟他就身临其境,有谁会比他体会更深?包括他在压断树时,被树枝刺穿左小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被她所救的种种经过,仍在他脑海中记忆鲜明。
“你晓不晓我心里多急?担心会来不及救你,为你解毒!后来虽然赶上救你了,可你一身臭汗,从来没服侍过人的我,还得将女性矜持暂时摆在一边,为你擦身。可恶的你,却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公主我”他听得受宠若惊且愧疚满怀,更为自己误会了她而感到不好意思。
“看到你左小腿上的伤势,我心痛如割,还得强作镇静地为你拔除刺进那里的树枝,看到你流那么多血,我好担心你会有事,又担心你醒来会肚子饿,不顾一身狼狈到水里捕鱼,不谙厨艺的我妄想为你烤鱼,结果把鱼都烤焦了呜你一声谢都没有,只会用话气我,跟未落崖前一样以为喊我公主就能阻止什么吗?我告诉你,就算你骗得了自己,也骗不了我!”
面对她泪涟涟的控诉,岳翕俊雅的方唇扭曲成一抹自嘲。不,他连自己也骗不了!
或许之前他曾以为只要不对她承认,这份钟情终能随着时光流逝而逐渐淡去,但在她随他落崖,为他做了这么多后,对她的情意只会经过岁月沉酿得更香醇,终其一生都将缱绻在他心底。
“你为何都不说话,只会笑?”等了半天,就连她最讨厌听他喊的“公主”都没等到,善善抬起烟水弥漫的眼眸只看到他嘴角的弯起,不由感到深受伤害。
“是把我掏心掏肺的表白都当成笑话听了?”她质问,表情惨然“岳翕,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如果真的对我无意,为何要把骗我说丢掉的断袖贴身收藏?你倒是给我一句话,不要让我悬在这里不上不下!”
“公主”他也想呀,然而脑子仍因她发现断袖的事而震惊不已,只能呆怔着。
“我不要再听你这么喊我了!”她掩住耳朵悲痛地哭喊“在你面前,我不要当姽方的芳兰公主!我宁愿只是个小爆女,或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再听你喊我公主了!”
岳翕叹了口气,迟疑地道:“不喊你公主,该喊你什么?”
善善哭声一顿,狐疑地抬起泪眸,模糊的视线里依稀能看见他脸上的困扰。
“还是你希望我喊你祁姑娘?”他试探地问“我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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