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有两恶,山上白虎,山下白唐。
年前隔壁村出个打虎猛士,可怜那头威风八面的山中霸王自此日日压在于县令的肥屁股下永世不得翻身。西山二恶去其一,余下一个仍旧为祸乡里,不才正是在下。
“白唐,我日你祖宗爷爷十八代的!”于县令得了那虎皮坐垫,似也承了身虎胆豪气,一声长啸震得牢房沙沙灰直落,“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大牢是我家,我要爱我家!”我搂着牢房圆柱,气节凛然,不可侵犯。
“你出来!”
“我不!我不!我不不不!!!”
“格老子的!你有出息!你就给老子饿死在这吧!!”
虚仁假义的于县令不能真饿死我,但又舍不得每日三餐的一顿口粮,哪怕只是两个黑皮窝窝头,那也是他搜刮的民脂民膏中的万分之一,怎不心疼。不想此次他长了一分才智,命手下三五个壮汉,抬手抬脚连着柱子一并将我丢出县衙大牢。
年年冬天来牢中打秋风,今年头一回认栽。
丢出去没两日,我义结金兰的手帕交陈阿肆面色沉重找来,二话没说连拖带拉将晒太阳的我从老木头上扯到个偏僻角落:“小白!你走吧!”
我:“啊?”
“这我存了四年的银子,你拿了做盘缠快快离了西山县!”
我又:“啊?”
捏了半天,才从那小笼包大小的包裹里捏到个绿豆大小的银锞子。
阿肆麦芽色的脸上一双眼睛黑得和天上星星似的发亮:“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你先走一步我替你料理了后事随后就找来。”
我沉默:“我……”
“白唐!爷爷看你往哪走!!!”
于县令平地一声吼,我与阿肆犹如惊弓之鸟惶然跳起,才跑出去两步脖子后一紧,我再次被拎回来县衙之中……
公堂之上,于县令官威如山:
“堂下何人,姓甚名谁?”
我搞不清楚这是唱得哪出子戏,老实道:“白唐,姓白名唐。”
“家中亲眷?”
“无父无母。”
“昨夜在哪,做什么?”
“长亭外,古道边;吹西风,喝小酒!”
于县令冷笑:“放你娘的老狗屁,我看是齐家里,大院内;钻狗洞,拿人命!”
我立马顺杆拍马屁:“大人您真有文化!”
“那是……放屁!少给老子灌黄汤!”于县令一拍惊堂木,“好你个白唐,狗胆包天,竟敢在月黑风高之夜潜入齐家院内谋财害命!齐员外一家三口,皆死于你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又惊又惑:“我杀人??我怎么不知道啊……”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昨夜明明有人看到你晃荡在齐家大宅外!不是你能是谁?!”于县令头悬明镜,宛如包龙图再世,我怒极想骂,他八字胡一翘,“再骂上夹棍!”
我:“……”
于县令半路出家做的官,生平四十一岁有三十九年混迹江湖草莽,最不耐舞文弄墨,衙门中仅有一个识字的邢师爷因为媳妇生孩子告假家中。在我冷眼之下,于县令搔首弄耳半晌,索性惊堂木一拍当场定案:
“犯人白唐,杀人越货罪不可恕,午时三刻处斩!”
我脱口问出:“现在什么时辰?”
“午时三刻。”
“……”
卧槽,连个劫法场的时间都不给啊!
怒极之下,我手脚并用挣扎扎爬起:“□□的贪官,你……”
才骂一句,于县令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两棉球塞进了耳朵,轻描淡写地挥挥手让人把我拖了出去。
我:“……”
午时三刻的太阳烤得我头皮发热,心底发凉,不禁潸然泪下:上天让我两世为人的意义莫非就是为了体验七七四十九种死法吗?
刽子手大哥面貌憨厚:“大妹子你放心。”
我心中一喜,只当有侠义之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世道果然还是古道热肠好人多!
孰料他咕咚咚灌下一口烈酒喷在刀口爽快非常:“俺杀了一千三百头猪,刀刀毙命,保准叫你死得痛快!”
“……”我想哭,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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