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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羽拿了一壶酒,独自坐在亭子里自斟自饮。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他必须好好地想一想。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查的案子突然之间真相大白,凶手虽然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是个疯癫的老人。而因为韩潮汐的眼泪与哀求让他犹豫了,所以他没有像预想中一样把凶手除掉,这中间的复杂情绪连他也说不清,他只是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把老人的病治好了,他该怎么办?放任或者晓以大义?如果他选择了后者,是能够对得起无数的受害者;但韩潮汐一定会恨他,他们会从朋友成为仇人!
洛羽用手指揉着发胀的额头,眼前自然地闪过韩潮汐明媚的笑脸与搞怪的神情,怎么甩也甩不掉: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这个小姑娘在自己心里竟然已经占了重要的位置,她倔强、任性,甚至无理取闹,可是她今天哭的时候,他却把这一切都忘掉了,只想好好呵护她。他知道她开朗的外表下其实很渴望温暖,所以才会那样放任她义父做伤天害理的事而不忍心把他关起来,导致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正义与感情冲突得如此厉害,让他不知如何选择,他一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尽量让每件事都没有一点点的瑕疵,竭力地保持自我,希望将来可以不要有遗憾;而韩潮汐,却像一个不速之客,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
饮完最后一口酒,他站起来,此时月亮已西斜了,再过一、二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现在正是一天中最冷、最静默的时刻,纵然有酒的暖意,还是让他感到很寒冷。信步慢慢踱着,他想到那个几乎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的老人,自己痛苦麻木着,也给别人制造着无尽的痛苦,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人生呢?
不知不觉地,他来到后院,月光如水,淡淡的笼罩着大地。老人的房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看到韩潮汐蜷伏在老人的床边,用手枕着床沿,双目紧闭,已经睡着了,
洛羽走了过去,看到她睡得很不安稳,他碰了下她的手,竟然冰冷异常,看她用力地蜷着身子,眉心微微皱着,看来是不胜寒意。
这个傻丫头真的不要命了,白天又哭又闹已经耗尽体力,晚上还要受自来深秋寒意侵入骨髓的折磨,她在这里睡上一晚,不生病才怪。
洛羽弯腰把她抱起来,用自己的体温把她包裹住,他发现才几天时间他已经二次把她抱到床上去了。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过的,是否也像这样一发生事情就不管自己?借着月光看她泪痕未干的小脸,他情不自禁地低头用脸贴着她的黑发,心,是陌生的疼痛。
洛羽轻巧地抱着她,走出小院,进入卧房,把她放到床上。
她的身体一触到床,似乎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微睁开眼睛,看见他,低低喊了一声:“洛羽”
他朝她笑了笑,想拉下她缠着自己的手,可她却不愿合作,仍然紧紧地抱着他,更将头钻进他的怀里。
他在床边坐下,拉过被子裹住她,轻拍她的肩“好好睡一觉,天快亮了!”
“嗯。”她含糊地答应着,手松开来,他让她躺好,盖上被子,她的眼睛又闭上,却拉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洛羽”她说着梦话,身子侧向他“你在吗?洛羽?”
“我在。”他反握住她的手。
她闭着眼睛微微一笑,似乎非常的满足,但马上又蹙起眉,用一种很轻、很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洛羽你不要生气!你不要杀爹,你和爹都是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好喜欢你!”
她不停重复着,细细的泪水又沿着眼角滑落,在梦中哭泣起来。
他握紧她的手,弯下腰把她紧紧地抱住;这一刻,他什么也不想了,理智也好,正义也好,在她一句“我喜欢你”之后,全部瓦解了!
“潮汐!”他轻唤“我答应,我不杀你爹!我会医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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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洛羽煎好第一副葯,拿着葯碗来到后院。
葯香扑鼻,混着清晨山中特有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可当洛羽到后院老人房里时,却发现床上空空的没有人影。
他暗自一惊,担心又发生什么意外,急忙走出屋,却听到山崖边传来虎虎的练功声和一阵阵爽朗沉稳的笑声。
“小武,我跟你讲过多少次,练这套雏龙拳一定要从丹田发力,把内劲众于拳头上,不要用蛮力,你这个笨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循声望去,只见小武正蹲着马步在打拳,他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灰色的衣衫,灰白的须发,脸色不怒而威,又隐隐透着慈祥的笑意,不停地指点着。
这就是昨天浑身鲜血淋漓、狂暴残酷的凶手吗?洛羽看着他魁梧的背影,突然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人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眉如飞剑,眼若朗星,全身散发着清雅的气息。
洛羽不由得一震,感到心里似乎有种熟悉窒息的感觉。
“这位是”
洛羽忙抱了抱拳“前辈,在下洛羽。”
小武跑过来“老爷子,这位是洛公子,韩姑娘的朋友,来山上作客呢!”他边说边在背后朝洛羽使眼色。
老人一听是韩潮汐的朋友,原本困惑的脸色马上放松,哈哈大笑道:“原来是闺女的朋友!这可奇了,我这个闺女平时只会专找一些瘦不拉叽的穷小子,什么时候交了你这么俊的小伙子?看来她是开了窍,像个大姑娘了!”他笑着朝洛羽扬了扬眉毛,话中有话。
洛羽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前辈取笑了!”
“我可没有说笑。”老人笑呵呵地在石桌边坐了下来,指指旁边“洛羽公子不要拘礼,就当自己家,坐啊!”他爽朗好客,眉宇间未显老态,仍然满脸的英气。
洛羽真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做了一场梦,眼前的老人让他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亲切感,他突然明白韩潮汐为什么昨天要拼死护着不让他杀;如果老人在正常的时候都这样亲切爽朗,任谁都不忍对他下手的,那上百口血肉横飞的尸体
“洛公子”老人察觉了他的不快。
“前辈,叫我名字就行了。”他连忙说。
“那我就叫你名字。”老人似乎已经不把他当陌生人“你也别叫我前辈,我叫韩墨铁。”
洛羽忍不住地问:“我听潮汐说她是你的义女,你们都姓韩吗?”
韩墨铁立即朝他扮了个鬼脸“这丫头连这个也和你说,看来你们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我们都不姓韩,我随便取了一个,叫着顺口就行。对了,你和潮汐是怎么认识的?”
小武笑嘻嘻地插嘴道:“老爷子,洛公子是个神医,韩姑娘特意把他请上山的。”
“哦,原来你是大夫!”韩墨铁惊讶地说,眉目间充满了喜意“看不出来年纪轻轻就有神医的头衔!对了,我听小武说昨天另三个孩子摔断了腿,我有时心志有点胡涂,不敢给他们治疗,要麻烦洛公子去看看!”
“我看过了,他们没什么大碍,躺一段时间就好。”洛羽讪讪地笑了笑,不知为什么,在老人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似的,不过小武一说,他也乘机拿过刚才端来的葯碗。“神医不敢自居,不过现在天气转凉,老人家身子要保重,我特意煎副汤葯给您喝!”
洛羽有点紧张,他也不知道这个理由是否正当。
韩墨铁并不在意,笑道:“好啊!我喝喝看!”
他拿起葯碗一口喝干,闭着眼睛回味一下,向洛羽笑道:“不错,只是味道轻了一点,你下的葯量不足,葯量可是个大学问,不能重也不能轻,你还要好好学啊!”如果说洛羽之前对韩墨铁只是感到亲切,在听到这句话后,他已经转为深深的佩服了。因为他对老人的病也只是初诊,又对他的体质不是摸很透,所以这第一副葯他把量减轻了三成,万万没想到会被他一眼看穿。
他一点也不介意老人误会他下葯不懂分量,只是惊讶地问:“伯父也懂医术吗?”
“我可不敢说懂,只是随便说说罢了!”韩墨铁望向他身后,突然转了话题“今天怎么着,平时家里的小霸王成小淑女了,出来了也不出声,装害羞啊?”
随着他的话,洛羽听到韩潮汐已经娇嗔地喊了一声:“爹,我哪有不出来?”
然后,她从远处跑了过来,一头栽进老人的怀里“爹,你没事了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还和你朋友聊得很起劲呢!”韩墨铁抚着她的头发,对洛羽笑着说:“我这个闺女是个小捣蛋精,可任性了,将来你有得受!”
韩潮汐难为情地槌他“爹又胡说!谁让他受了?”
洛羽故意说道:“我早就领教过了,真会把人气死!”
“喂!”韩潮汐一下子转头望他,脸红得比过天边的朝霞“你说话小心点,我什么时候给你气受了?”
“哈哈!”韩墨铁宠爱地搂住她,看着洛羽,眼底有一抹欣慰满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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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你的吧?”洛羽摊开掌心,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翡翠耳坠。
“是我的!”韩潮汐拿过来,又拉开抽屉,拿出另一只,两只刚好是一对的。
“你爹每次出事,你都会替他善后吗?”他问。
她低下头“没办法啊,我阻止不了他,我已经尽力了。我这半年来一直在给爹求名医,所以常不在家。爹真的不是故意的,每次看他杀人,我都觉得他心里好苦好苦,似乎有许多东西要发泄!如果他知道自己做这么多残忍的事,他一定会难过死的。”
洛羽没有说话,经过早晨的相处,他对韩墨铁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好感,他从来没有看到人可以达到这样不同的极端,极端的凶残和极端的磊落,就算面对一碗陌生人的汤葯,他也可以毫不怀疑地喝下去,他的心里应该充满坦荡。
“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就说爹是好人,他从来不会害人的!你不要怪他了好不好?”韩潮汐用充满期盼的大眼睛看着洛羽“你可以医好他吗?”
“我很少医过这类病人。一般来说,我接触的都是生命垂危的病人,这样的病例我真的不敢肯定。”洛羽朝她一笑“不过我同意你的话,你爹是好人!”
韩潮汐笑了起来,眼睛亮闪闪的“那你不会杀他了吧?”
他含笑点头“好,我不杀他!”
他回答得这么快,韩潮汐倒真的有点意外,还有着无限的喜悦,伸手一下子便抱住他,高兴得鼻子都酸酸的“真是太好了!”
她从小就没有受过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女子应该温柔含蓄的教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一开心管你是男是女,先抱了再说,自从上次在瀑布被洛羽抱过以后,她一直都很喜欢他的怀抱,暖暖的,还有一股清清爽爽的味道,所以每次都要乘机享受一下。
只是这次,她感到洛羽也抱住了自己,感觉和前几次有点不太一样,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他的手臂好有力,带着占有欲,几乎把她整个身子都贴合住他的,她甚至可以听到他快速的心跳,跳得好热烈,和自己几乎已经达到了同一个频率。
“洛羽”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只因他抱得好紧,紧得她快不能呼吸了。
他似乎惊觉,连忙松开她,她的脸红透了,却朝他直笑。
“你干嘛?”她推推他。
他也朝她笑,尽量装作自然地说:“你以后不要随便抱别的男人知道吗?我是给你一个教训,有许多男人都是不怀好意的!”
“我哪有随便抱,到现在为止就只抱了你一个而已啊!只要你别不怀好意就行了”她小声地咕哝。
“好了、好了。”他也有些尴尬,扯开话题“我想过了,给我二个月时间吧,我试试看,如果行的话,应该就可以控制住你爹的病情。不过我还是觉得要解开他的心结,否则也不能治本的!”
她抓住他话中的某一点,惊喜地问:“这么说,你起码要在这里住二个月了?”
“怎么?”他故意说:“不欢迎啊?”
“怎么会?好棒哦!”她欢呼一声,伸手又想抱他,一想不对,急急地把手放到背后,甚至还连忙倒退了二步。
她的样子逗得洛羽笑了起来“我刚才说别的男人,又不包括我!你不需要这样吧?”
她马上开心地笑了,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他也笑着抱住她,闻着她头发上清泉的香味,只觉得整个身心都沉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