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人死的不祥之人?”
善月睁大困惑不解的双眸。
“我不明白,为何有这能力便成了不祥之人?很多道士、命相师也都能算出每一个人的吉凶祸福呀!怎么他们就不是不祥之人呢?”她真的不懂。
“他们确实不是,以天地阴阳运行和人身形象八字推人算命的相术,很多只是江湖卖弄的小把戏罢了,他们只挑人们爱听的话说,只报喜不报忧。”男子的冷笑听起来极为空灵渺茫。
“那么你不替人算命,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善月愈听愈迷糊。
“我刚刚说过了,我看得见每一个人的吉凶祸福,看得见每一个人的过去未来。”他重重强调。
善月这下终于听懂了。
他不替人算命,但是他“看得见”每个人的命运!
她的一双杏眼倏地光芒耀现。
“那么你也能看见我的过去未来吗?”
“你不怕我说出你并不想知道的事?”
“不怕。”她十指紧紧交握。“你说王府就要被皇上下令抄家了,那么当初游方道士给我批的命书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了,他说我的命盘有多么尊荣富贵,命中必生贵子等等的鬼话,把我阿玛和额娘骗得团团转,连郡王爷也听信了他的谎言,害我莫名其妙当上了郡王爷的九姨太太,我这一生全让他毁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揭穿那道士,怎能任他继续招摇撞骗!”
男子淡淡哼笑。
“只可惜此刻的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什么?”真是奇了,他不是能“看得见”吗?
“我想看一个人的过去未来,必须无触碰到对方的身体才能看得见,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间屋子要钉满木板的原因了。”
“只要隔绝你和人的接触,你便只是凡人了吗?”善月大为吃惊。
“说我是不祥的凡人更为恰当。”他自嘲。
善月愈想愈觉得可怕,为何人心如此恶毒,将一个无辜的灵魂囚禁在地狱里整整五年。她试着去体会他这段岁月所经历的痛苦煎熬,渐渐明白为何他的言谈问总是充满鄙弃的冷笑,用字遣词也满是讥嘲叛逆的味道。
“原来如此,我都明白了”
“我不需要你的明白,也不需要你的可怜。”他并不领情,也不觉得这世上真的会有人相信他、了解他。“王府厄运将至,正好是你脱离这道枷锁的最好机会,你若不把握住,一旦过了明天便要后悔莫及了。”
“那么你呢?你怎么办?”她很担忧他的未来。
“我的事与你无关。”他冷硬地回答。
“怎么可能与我无关?不如我把你放出来,你也一起逃吧!”善月打定了主意,脑子里便开始盘算思索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救他出来。
“你应该看见了,这里的门窗全都是钉死的,凭你一人之力撬得开那些木板吗?你要走便走,我的事不用你多虑!”他的语气多了几分不耐。
“可是你让我知道了这些事,我怎么还能狠心不管你的死活?”她不是那种自私下讲义气的人。
“别把话说得太漂亮了,一旦到了生死关头,每个人都会变得自私无情,你还可能在乎我的死活吗?”他早已看透了人性,他的生命,在别人眼中不过是极轻贱的东西而已。
“我不是那种自私无情的人,我真的会救你,也不会不管你的死活--”
“够了!你非要这么啰嗉不可吗?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到底要我说得多明白你才听得懂?”他没好气地吼。“我是不懂你在闹什么脾气,既然是大好的机会,难道你不想飞出这个牢笼吗?”她耐着性子劝他。连小鸟都想得到自由,何况他是人。
“不想,我一点儿都不想去外面那个虚伪无情的世界!”他的语气激动了起来,原本始终冷言挑衅的悠哉不见了。
“别逞强了,我不相信你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外面的世界就算虚伪无情,也肯定比这间暗无天日的破屋好。”
“你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救出去,要是惊动了府里的仆役,到时连你也逃不了。”他出言吓唬她。
“你说的没错,有什么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救出来呢?”她没被吓到,反而更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救他的方法,甚至握拳试着敲击木板。
“你在干什么?”
“这些木板好像没有我想象中的坚硬耶!可能是经过了五年的日晒雨淋,木板的质地已经变得很松脆了。”她惊喜地告诉他这个发现。
“那又怎样?”
善月没有回答他,径自四处寻找适合敲击的东西,当她看见墙角边倒着一支没有柄的铁锄时,立即惊喜地捡拾起来,放在手中试了一试。虽然铁锄已经生锈了,但是重量足够敲破木板。
她举起来,试着用五成的力量猛敲横钉在门上的木板,果然如她预料的,木板很容易就被她敲破了一个大洞。
“太好了,木板破了!”她惊喜地继续敲。
“你走你的,用不着多管闲事--”男子在敲击声中大喊。
“你别怕,不是每个人都会伤害你的,至少我就不会呀--”一片片木板在善月手下成了残破的木屑。
“没有人能伤害得了我,是我自己根本不想离开这里,你别再敲了!”
当几块大木板重重震落,善月发出开心的叫喊。
“行了行了!看哪!你已经可以出来了!”
她兴奋地继续将木板一片片敲破,直到整扇门都露出来以后,看见门上闩着一把很大的锁,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锁已经锈得相当厉害了,她只拿铁锄用力敲两下,锁便应声断落。
善月使劲推开门,五年来,这扇门首次开启,在寂静的深夜中发出了剌耳尖锐的声音。
“我把门打开了,你可以出来了!”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之情,对着黑暗的屋内四处张望,可是除了听见黑暗中传出沉重、微乱的呼息声以外,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喂,你在哪里?快出来呀!”
“我说过我不想出去,你难道听不懂吗?”水晶般悦耳的嗓音冷冷地从黑暗的角落里传出来,隐隐微颤。
“你一定是被关太久了,对外面的世界产生畏怯才会说出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反正不管你怎么说都没用,既然门已经打开了,我就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善月坚定地往黑暗中走去。
“别过来!我的模样太久没打理了,可能会吓到你”戒慎犹疑的声音急切地阻止着。
“被关了五年的人,模样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我现在心里有准备了就不会被你吓到,快点出来吧!”善月轻声诱导。
男子在黑暗中深吸几口气。
“外面的光,让我的眼睛很痛。”由于太久没有见到光了,即使是屋外照进来的淡淡月光,都令他刺眼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定是太久没见光了,眼睛需要时间慢慢适应。我这儿有手绢,你先把眼睛遮起来。”她抽出绣帕,伸长手递出去。
等了好半晌,才从黑暗中慢慢伸出一只手将绣帕接过去,只不过剎那间的一瞥,善月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双好苍白、好苍白的手,指甲未经修剪,长到了至少有一寸多长,乍看之下,倒像极了妖魔之手。
“你既然看见王府将遇祸事,为什么一开始不想办法让人警告王爷呢?”善月喘口气,试着用说话的方式转移他一些注意力,好减轻他心理上对走出习惯的黑暗所产生的不安。
“你以为我不想吗?”男子冷漠地淡笑。“所有接近我的人因为怕被我说的话克死,全部用棉布把耳朵塞起来了,每个人都害怕听见我的声音,也不想和我说话,你觉得我有多少机会可以发出警告?”
“但是你不是在被关起来以前就知道王府会遭此厄运吗?”
“在那之前我才十五岁,关心的都只是至亲的健康安危,但是大哥、小弟的死”他蓦然顿住,不再往不说。
屋内太黑了,善月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可以深深感受到手足之死带给他的伤痛。
“就算我告诉大家王府即将发生惨剧,也不会有人肯相信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他的嗓音又回复了冷冽淡漠。“反正,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就是即将会发生的事实,而都认为我是恶意出言诅咒人死的,我虽想救人,但那个人却认定我就是要害他,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男子的语气寒淡如水,但善月却听得心酸莫名。
“我相信你。”她由衷地对黑暗中的他说。
男子一径沉默。
“来吧。”她耐心等他从黑暗中走出来。
终于,她看见一双长腿慢慢移进淡淡的月色下,然后渐渐看见上半身,直到男子的容貌出现在月光中。
善月霎时失了神,原以为会看见一个全身骯脏不堪的可怕男人,但是这男子虽然头发脏乱了些、衣衫陈旧了些、下颚长着不太浓密的杂乱胡髭,双眼上还蒙着手绢,仍然掩不住他极为年轻绝俊的面部轮廓,以及浑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谜一样的气质。
“你看起来还好,不吓人,真的”她想让他放心,可是不知为何,话说得语无伦次。
“多谢你的安慰。”他不以为然地勾起唇角。
善月终于知道他是用什么方式冷笑了,那种冷冷的微笑出现在他薄薄的嘴唇上时,竟然别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魅惑力,她很庆幸他此刻蒙着双眼,看不见她脸上无法克制的绯红。
“走吧。”善月刻意痹篇视线,呼息被悄悄打乱了。
他往前跨步,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小心!我扶你。”善月急忙扶住他的手臂。
一触到善月的手,男子震了一震,脸上忽然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和他靠得太近,善月的心跳更乱,差点咬到舌头。
“没什么。”他的脸色很快回复平静。“你有地方可去吗?”
“没有。”虽然京城里还有阿玛和额娘,但是她没有勇气带着一个不知是何来历的人去投靠他们。“你呢?你有没有亲人可以投靠?”
“没有。”
“那怎么办?”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一时还无法厘清混乱的思绪。“不管这么多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善月扶着他慢慢走出去,瞥见他的一双手,忍不住笑了笑。“喂,离开这里以后,我帮你剪指甲。”
男子的唇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我叫弼尔雅。”
“呃?”善月看见他淡淡的笑容多了几分善意,又莫名地脸红了。“弼、尔,雅,很不错的名字。”
“我阿玛取的。”
“你阿玛是谁?能去投靠他吗?”她眼中闪现一丝希望。
“不能。”他的声音里不禁流露出一丝哀伤。“他就快要死了。”
“啊?怎么会呢?”善月呆掉。
“我阿玛就是顺承郡王爷。”
他平静的一句话对善月而言宛如石破天惊。
“什么?!你阿玛、你阿玛那你、你是”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我是顺承郡王爷的二子,弼尔雅贝勒。”
善月被他的话吓得目瞪口呆,整个人受惊过度,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呆滞得像尊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