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宇--向儒大哥的名字,卓晴韵第一次听马老板说起,就忍不住皱眉头。
真是的,什么不好叫,叫向宇,跟那个西楚霸王念起来一样,难怪壮志未酬身先死。
元桓淳拿起相框,凝视着青春的留影。
“马伟跷课跷得最凶,我一直不知道他长什么德行,只记得教授常点到他,然后一定没人应声。我们三个之所以会混在一起,是拜社团所赐”
元桓淳永远不会忘记初见这些死党时的画面。
那年暑假他在活动中心等同学,忽然传来阵阵鼓声,俐落的节奏感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循着声音步下阶梯,原来地下室角落有一间练习室,门上贴了张“摇宾音乐社”
那个夏天,他加入摇宾社专心练吉他,成为马伟的搭档。
大二,他们发现班上有个很会弹琴的小子,在校庆时露了一手独奏,加上有张得天独厚的脸,迅速风靡各系女生。
这小子总是独来独往,有次却神奇地出现在摇宾社公演的观众席,即使坐在最后一排靠边的位子,还是引人注目。他跟马伟知道,他们的好计有机会得逞了,果不其然,当他们以临时缺人为借口,力邀姓向的帮忙救急时,那个闷騒小子干脆地答应了,并且在两人游说之下,从暂时代班下海变成固定团员。
后来他们才知道,姓向的有个钱多多的老爸,当初校方为了拉赞助极力拱他上台,害他从此别想过太平日,现在倒好,干脆名正言顺登台玩个够。
铁三角的完美组合,创造了校园传奇,摇宾社一跃成为热门社团,出尽风头。
合作无问的默契,因为一个女孩的出现而乱了调。
小他们两届的学妹,才刚踏入校园就小有知名度,追求者众多。于是当这个名字像洋鬼子的学妹报名主唱甄选时,大家都存着看好戏的心理,想瞧瞧传说中的漂亮女生,究竟能拿出几分实力来角逐。
他们万万没想到,她竟然那么会唱。
上天有时真不公平,世上就有人生了张好面容,又同时拥有令人嫉妒的才能。
向宇是其一,朱丽亚是其二,当这两人站在舞台上,空间彷佛自成一格。
他跟马伟很清楚,别想跟向宇争朱丽亚心中的位置,两个旗鼓相当的人互相吸引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铁三角有很多梦想要去追,不能半途而废,大家都默契地痹篇尴尬的话题,只专注于音乐。
然而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受上天独厚的人,也主宰不了命运的变数。
三人大学毕业没多久,向家父母就意外丧生,留下一对兄弟相依为命,次子才国中二年级。为了处理向爸爸身后繁杂的事业,铁三角终究走向解散一途,昔日描绘的梦想蓝图,就此收藏在记忆的宝盒里。
他跟马伟坚持三人齐聚才是唯一的完美组合,不愿其他键盘手来补向宇的缺,于是幕落下了,传奇归于平淡。
“好想听一次你们的表演。”卓晴韵沉浸在故事中,一脸向往。
“对了,元大哥,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向儒大学毕业就在他大哥身边工作,那为什么会踏进这行?”
“向宇从小就跟名师学琴,后来向儒也爱往练琴室跑,于是他干脆担任弟弟的启蒙老师。我们练团的时候,向儒是最忠实的听众当向宇病情恶化时,他寄了封信要我跟向儒好好谈一谈,那时我才知道他们夫妻的事。”元桓淳轻叹了口气。
“我赶到美国已经晚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劝向儒结束他大哥的事业,重拾琴谱。”虽然失去好友令人悲痛,但当初未竟的梦想得以实现,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他们不打算回台湾吗?向璇的母亲也在台湾啊。”
“向宇希望小璇在自由的教育环境中成长,而且那时还没跟朱丽亚的娘家取得连络,根本不知道她人在何方。后来还是多亏了马伟那个好狗运的家伙,正巧开了间奥地利,才意外找到人。”
那家伙总有让人吐血的神奇好运,就像他大学四年没露过几次脸还能毕业,真让人怀疑天理何在。
“我很欣赏朱丽亚,如果有可以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努力让她们母女俩解开心结的。”虽然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向璇又对她没好感,但她就是忍不住想插手。
“好,我支持你。”元桓淳朗声鼓舞卓晴韵。
促成母女复合是大家心中共同的愿望,怕只怕倔强的向璇不领情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是,总监,小的一定不负所托。”卓晴韵举手行了个童军礼,大眼一转,旋即又灵光乍现。
“总监大人,如果我情报无误的话,你还是单身对不对?小的我认为啊,朱丽亚身边应该有个护花使者,我希望她幸福,所以啊,你觉不觉得--”
“我觉得你应该先为自己的幸福打算,把向儒套牢。”老狐狸反倒将她一军。
他知道这丫头在打什么鬼主意,而他并不愿回应这问题,因为他很明白,朱丽亚心中再没有别人的位置。
八年前的离婚协议书是她对向宇下的赌注,她一心以为向宇必然会放下工作追回台湾,却没料想到会变成天人永隔的结局。
两败俱伤,她输得惨重,也使得向宇在她生命中永远无人可取代。
现在这样很好,朱丽亚、他、马伟,三人和谐的关系跟深厚的友谊,他很满足,相信其他两人也有同感。
“元大哥,你很会打太极拳!算了,来日方长,先完成a计画再说。”
“来日方长?你不想快点跟向儒确定彼此的感觉吗?可别净忙着别人的事,自己的幸福都跑了。”真不知该为她的热心助人感到高兴还是担心。
“不太对劲喔,总监大人,怎么你比我还关心我的感情事?五年来保护得密不通风,现在却巴不得赶紧推销给我?”黑眼珠直盯着元桓淳,想探索不寻常的讯息。
“就算你让他死会了,他还是sr,我倒觉得你可以帮一大票排队等歌的人催生歌曲,记得多跟向儒讨论,任何想法都好。”
年轻时早逝的梦想,但愿这一对后起之秀能实现,那么不论是在世的、或已不在的都能感到欣慰。
晴韵跟向儒在音乐上有种奇特的默契,她似乎总能凭直觉简单扼要地抓住他音乐的精髓。
桌上电话响起,元桓淳按下通话键。
“什么事?”
“总监,向先生来了。”秘书的声音自话机传了出来。
“请他进来。”
“好贼喔,总监大人,这么会安排时间。”卓晴韵起身。
“既然你们有约,那我就先告退啦。信义为立业之本,身为二十一世纪仅存的好青年,我要赶紧回去跟sr的书奋斗了。”
“别忘了刚才说的事,你可是我重要的卧底。”元桓淳打暗号似地对她一笑。
“什么卧底?我听到不该听的秘密了吗?”向儒倚在门边,浅浅笑着。
“我们卓大记者,喔不,现在是卓大作家,发下豪语要在两周内完稿。”老狐狸技巧地转移了话题。
“对啊,因为有人一直泼我冷水,要我早早对记者这行死了心,我只好奋发图强地投入编书的工作,证明我不是专门惹麻烦的草包。”她还故作无奈状。
“好酸的语气!这年头作人不能太老实,忠言逆耳。”黑白分明的身影步入。
“元大哥,我可不可以在书上写某位大作曲家私底下本性刻薄,欺负编辑?”
“我没意见。”元桓淳耸耸肩“等书印好,应该已经是十月的事了,到时向儒已经带小璇回美国上学,他想抗议也没办法了。”
这句不经意的话,突然将卓晴韵定住。
回美国是啊,她这猪头怎么一直都忘了,现在是暑假,向璇还是个高中生,而向儒还是她的监护人,他们的家,在遥远太平洋的另一端。
“怎么了?”向儒发现她略显失落的表情。
“没事,我”她深吸了一口气振作精神“我要加把劲了,绝对不能输。”她意有所指。
向儒却彷佛心有灵犀,给了她一个会心而鼓舞的温暖微笑。
“好,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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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双专注的大眼,紧盯着桌面上的纸张,神情肃穆。
半个月,她只有半个月,不快不行。
她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怎么发展,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是对是错,但是至少,至少要把她想讲的都讲出来,放手一搏。
至于能传达多少,就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了,她目前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唯一肯定的,是自己心中清楚明白的意念。
握笔的手轻快飞舞于纸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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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
向儒面前放了一个薄薄的资料夹,他挑眉询问刚坐上高脚椅的卓晴韵。
“我听完demo了,心得很多,我怕用说的说不完整,就写下来了。”其实是没胆用说的。
“想必很精采。”
向儒伸手欲打开资料夹,却被卓晴韵快手拦住。
“等一下!”发觉自己突然的高分贝,她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放低音量“呃,我是说这边人多口杂,可能会妨碍你阅读”
天啊,愈讲愈觉得自己在扯烂
“我、我的意思是,这里面写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很重要很重要,所以你还是拿回去一个人静静地看比较好”谁、谁来揍她一拳
“哦?”深邃的眼眸定定地望住身旁不知在慌张什么的女子,沉默了几秒,似乎已了然于心。
“我现在不看就是了。”温和的嗓音沉稳依然,更多了几分柔软。
“那你是不是可以松手了?再抓下去,里面的纸可能会变成酱菜。”他轻轻低笑。
卓晴韵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下意识将整个资料夹捏得死紧,像在拧抹布似的。
双颊倏地爆红,手迅速放开。
“嗯,那、那你收好。”
奇怪,空调坏了吗?好热。
“晴韵,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短时间内没有其它打算,要不要”去美国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她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向儒轻叹,看来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你要说什么?”瞧她一副生死关头的模样。
“我只是想说”她嗫嚅了下“如果你回去看了,觉得我写得很差写得不合你意我们我们还是好朋友吧?”千万别逃回美国,老死不相往来啊。
“当然。”他微笑,有股伸手轻揉她头发的冲动。“就算你想绝交,我也不会答应的。”他与她,今后只会更近,不会更远。
那就好,那就好卓晴韵吁了口气,释然不少。
这个傻气的粗线条女人,光顾着安慰自己,没注意到身旁那个他早已给了多少暗示,只在等她作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