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别了父母,盼云如愿的跟随冷剑尘一道离去。
想起临走前亲人们那番“人神共愤”的话,令她大感不满。一般人将女儿、妹妹交给另一个男人时,不是都该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诫对方,要好好照顾他们的小宝贝,不可以欺侮她、让她受委屈之类的话吗?
可是爹爹和姐姐、姐夫们实在太可恶了,居然接二连三的轮番上阵,告诫她不可以调皮捣蛋、要乖乖听话,否则被人抛弃了我们可不管你
末了,还拍拍冷剑尘的肩,一脸的同情,只差没说:你节哀顺变。
什么跟什么嘛!真是恶劣。
冷剑尘大概也清楚他的小未婚妻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路上陪着她游山玩水,竭尽心力骄宠她、疼溺她,这才让她心理平衡了些。
“你想先回生活过五年的地方去看看,还是先上父母的坟?”盼云仰首问道。
“先回家。”他简短的回答。
冷剑尘知晓她在想什么,盼云之所以极力痹篇“家”这个字眼,是怕灼痛他的心,令他再度想起那一场惨剧以及自己失去的一切,他感动于她的细腻柔情,但是他会让她明白,他已能坦然面对,因为有了她的爱,足够支撑他面对一切。
推开残破的门,环顾着萧然凄清的一切,太多的前尘往事浮现脑海,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度踏出沉重的步伐。
这儿的一景一物看似熟悉又似遥远,抚过尘土厚重的木桌,扶正倾倒的椅子,这儿的每一个角落,都给他太过刻骨铭心的感觉;十六年以来,无时无刻不在午夜梦回时折磨着他。
他不由自主的走向大厅的某个角落,木然失神的蹲下身去。
就是在此处,父亲以鲜血淋漓的身子紧紧护着他,代他承受着利刃的凌厉与无情,殷红的血液不断的滴在他身上,他紧咬牙关,不敢哭出声来,幼小的心灵盛满了惊惧与哀恸
他没有辜负拚死保护他的父亲,他是活了下来,却也过了十六年坎坷辛酸、虽生犹死的非人生活,直到遇见盼盼为止
他以为自己够勇敢,然而,当他再度面对这一切,太多椎心刺骨的痛苦思潮还是令他无力喘息,他不自觉的握紧双拳,眼眸水光闪动。
盼云看在眼里,步覆轻盈地蹲身在他面前“尘影,你说过的,我们的生命是一体的,不论是悲是喜,让我陪你一同承担。”
“盼盼”他低声轻喊,语调略带哽咽。
她眸中的光芒好温柔,一双纤细的小手柔情万千的覆住他的“告诉我,我要分享你所有的喜怒哀乐。”
冷剑尘轻抚她柔滑的发丝,移开的目光停在某个定点,神情幽沉迷离。
“以往我常会想,如果当时我也难逃一劫,那么是不是就不需承受后来那残酷无情的磨难?但是我的傲气不容许我软弱,不容许我向命运屈服。这些年深植心中的,除了椎心的恨之外,更有一份不甘,如果上苍真执意如此待我,那么我更要以衪无法想象的坚毅熬过来。”
“于是,我变得更冷酷,更无情,但上天总在挑战我的意念,我恨殷年尧,到头来,竟只是莫须有的误会;我不想对你动情,却仍是身不由己,爱你爱得痴狂我想,你的出现大概就是衪最大的胜利吧,不过这回我却是衷心感激着衪巧妙的安排。”
“这里所埋藏的悲恨,是我生命中最不堪回首的伤痛,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会决定回到这个带给我人生最深沉的痛苦的地方抚平伤口,重新寻回我的快乐与希望。盼盼,你便是我唯一的快乐与希望,你懂吗?”若不是盼盼的出现,他的人生将会只有悲哀与阴沈,她能明白她对他的意义更胜过生命吗?
“我懂。”似水般的星眸写着无尽的了解与支持,她这一生是跟定他了,不论痛苦或欢笑,不论天涯或海角,她只愿存在有他的地方,只愿和他祸福与共,一生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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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徐徐吹拂,萧条凄冷的一座座坟冢,诉尽了无言的哀戚。
冷剑尘立于坟前,千百种滋味一一辗过心头,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灭门之恸,只换来这一排排的坟冢,仇恨已随风散去,他拥有的,只有无尽的追思与伤怀。
“爹、娘,孩儿来看您了。一别十六年,时至今日,我才有勇气回到这里,面对这一切,您们会怪我吗?原谅不孝子不曾克尽为人子的义务,连上坟前拈炷香都办不到。”
十六年来飘泊异乡,唯一坚持的是亲自报那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泣血悲恨,是当时支持我熬过漫漫岁月的唯一信念,我咬牙苦撑,不断的告诉自己,我不能死,只要一朝未亲自手刃仇人,我就不能死!
当年,您没来得及告诉我那丧尽天良、血洗冷家庄的衣冠禽兽究竟是谁,我便认定了殷年尧是恶贯满盈之徒,因而盲目残忍的伤害一个善良无辜的好女孩殷年尧的小女儿,也就是当年您为我定下的媳妇。
还记得盼云吧?她是个纯真无邪,又好让人心疼的女孩,纵然我是那么残酷无情的对待她,她仍不怨我,我本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冷血,却没想到,竟会不由自主的对她动了真情。因为她,我才能试着挣脱过往阴霾,才能感受到世间的美好与希望爹,娘,您们在天之灵,一定也很为孩儿高兴吧?
今日,孩儿便是特来禀明爹娘,我要成亲了,您们也该见见温柔善良的盼云,我们会尽全力找回过往的欢乐笑语,让爱与希望取代那曾发生过的悲绝过往。
盼云见他目光悠远,神情有着掩抑的感伤及难解的深幽迷离,她善解人意的来到他身边,交握着手无声传递着绵绵的关怀。
她将目光移向清冷的墓碑低喃:“公公、婆婆,还记得盼云吧?这是我们初次会面,听爹说,我的名字是蒙公公赐予,盼云在此谢过。我很遗憾您们没能见着我进冷家门便含恨辞世,但我希望您们不会介意我努力将这段惨痛悲剧自尘影心中抹去,毕竟,人不能永远追悼过去,相信您们也会认同我的,对吗?”
冷剑尘与她交握的手紧了紧,无声表达着他满腔难言的感动。
“爹,娘,这便是我预备相守一生的妻子,我相信您们一定也很喜爱她吧,您们在天之灵,请庇佑我们平平顺顺的共偕白首,再无风雨,再无波折。”
“你怎么知道公公、婆婆会喜欢我?”盼云不解地望着他。
“你连他们冷酷儿子的心都偷得去了,又怎会无法赢得他们的认同与喜爱?”
是这样吗?盼云偏着头思考。
冷剑尘不再多言,轻展双臂将她纤盈的身躯环入温暖的胸怀。
曾经椎心刺骨的血海深仇,正如墓前这一地随风扬去的残灰余烬,消逝在茫茫天地间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缱绻的人间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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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盼云往返洛阳,殷府上下为了张罗盼云的喜事忙得不亦乐乎,人人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更甭提那办嫁妆都办出心得来的殷氏夫妇了。
至于冷剑尘,他则着手于冷家庄的修建,以期赶在佳期之前完成。相较之下,准新娘盼云倒是清闲得过火,成天无所事事的晃来晃去,老缠在冷剑尘身边,爹娘的叨念全让她给抛到九霄云天去了。
为什么新人在成亲前不能见面?想念他就是想念他嘛,干嘛要故作矜持呢?她才不怕别人议论什么,只要冷剑尘不嫌她烦就行了。
“尘影、尘影”她扯开嗓门叫着,一蹦一跳的往他房里奔。
冷剑尘听闻那由远而近的叫唤,不急不徐地起身开门,才刚拉开门扉,一道娇小的身影便撞进怀中。
“唔,好痛!”
“小心点!”冷剑尘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盼云不检讨自己的莽撞,反而怨怪的说道:“你干嘛不声不响的站在门口,想吓死我啊?”她揉了揉撞疼的秀鼻。
冷剑尘摇头失笑“你再这么横冲直撞的,早晚会跌个鼻青脸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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