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枪在心脏部位,他穿着避弹衣,无恙,第二枪在左眼,他即时身亡,没有痛苦,枪手肯定专业,枪法奇准。”
“赫昔逊只是一个商人。”
法医哼一声“你不是蓉岛人,你不明赫昔逊建造这半个世纪以来所作所为,赫昔逊为虎作伥,建造只是名目,不过,这是另外一个题目,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应滥杀无辜,执行私刑。”
有人推门进来,一头白发,脚步蹒跚,他衣襟沾着血,那正是赫昔逊。
他走近,低下头,似在祈祷,然后抬起头,轻轻说:“你与家真,今晚随我一起乘私人飞机离去吧。”
昆生代家真拒绝:“不,我们还有后事要办。”
“蓉岛不宜久留。”
“谢谢你。”
赫昔逊似老了二十年,佝偻着背脊,再也伸不直,缓缓由随从扶着离去。
法医轻轻说:“做得好,昆生。”
助手奇问:“那就是他?鼎鼎大名的赫昔逊,传说豪宅有十二名土著仆人,每日更换白手套,需要自另一门口出入那就是他?又干又瘦又害怕。”
昆生心中念了句再见家英,黯然离开。
警方人员看见她便说:“许太太,方便说话吗?”
昆生点点头坐下。
她累得双肩倾垮,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警员斟一杯咖啡给她。“我们当场逮捕疑凶。”
昆生轻轻问:“为什么?”
“疑凶曾受军训,枪法奇准,目击者说,他击中目标,弃枪拒收,并无逃亡意图。”
“什么年纪?”
“二十余岁。”
许家真也只得二十余岁。
“他可知道没有打中赫昔逊?”
“他只呼叫:替许家华复仇。”
昆生霍地站起,她顿觉晕眩,又再坐下。
她不住喘息。
替许家华复仇。
那年轻的杀手可知道,他打中的正是许家华的亲兄弟许家英。
许家华在生,会怎样想。
昆生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用手掩住面孔。
这时,警官忽然站立。
原来鸭都拿到了,他同赫昔逊一般,身边跟着一群人,他扬起手叫他们推后。
昆生擦干泪水看着他。
他趋近,非常诚恳地说:“我至为抱歉。”
他们都那样说,肯定由衷,有感而发。
可是许家英不会回来。
昆生维持镇定,沉默无言。
“家真在何处?”
看护答:“他在病房休息。”
鸭都拿说:“我想看看他。”
昆生忽然开口:“这个时候,恐怕不方便。”
鸭都拿涵养甚佳,他答:“我明白。”
他与昆生握手。
昆生看着他离去,才到病房看丈夫。
家真对着窗呆坐安乐椅上。
昆生走过去,用额角抵着他额角。
家真轻轻说:“昆生,看到那条河吗?”
“嗯,是湄河的支流,叫丽江。”
“大哥与二哥时去划艇游泳,去不带我。”
“你还小。”
“爸只准我去泳池游泳。”
“的确安全得多。”
家真静默了。
饼一会他彷徨地说:“我们怎么对爸妈讲?”
昆生镇定地答:“我想他们已经知道了。”
家真无言。
稍后他走到窗前“我记得大哥有一张照片,他坐在小艇上,穿白衬衫卡其裤,笑容英俊爽朗,另一张是他初入大学,在校门口拍摄,穿毛领皮茄克,好看之极”声音渐渐低下去。
昆生把他拥得紧紧。
“我说过用不回来,真后悔食言。”
“不是你的错。”
“昆生,我们走吧。”
“一定,家真,一定。”
年轻夫妻紧紧拥抱。
下飞机的时候,周家三口来接。
周阿姨握住家真双手,未语泪先流。
志强与志明也垂头不语。
周阿姨对昆生说:“我整日留在许家,真佩服你爸妈,极之哀伤中仍可维持尊严,我以做他们亲戚为荣。”
昆生不语。
有时,哀伤是发泄出来为佳。
回到家,父母迎出来。
许太太握着家真双手,微微晃动“家真回来了。”
家真答:“是我,妈妈,是我。”
“快淋浴休息,昆生,我盛碗绿豆汤给你解渴。”
案亲在书房听音乐,一切如常,一看就知道许氏夫妇还在逃避阶段,震央尚未抵达他们心中。
家真放下行李“我回公司看看。”
昆生温言相劝“换下衣服再去。”
真的,衬衫上全是血迹,已转为铁锈色。
他站到莲蓬头下,淋个干净。
他必需沾着,活下去,他是一家之主,满屋老小,都靠他了,他不能倒下来。
他换上干净衣服出门。
在办公室沙发,他蜷缩如胎儿般盹着。
梦见鸭都拿递上勋章“许家真代领。”
家真接过那枚华丽的金光闪闪的勋章,伸长手臂,用力掷出去,勋章直飞上半空,缓缓落下,咚一声没入丽江水中。
家真惊醒,一脸眼泪。
有人叫他:“许家真,你好。”
他凝神一看,原来是一只小小约两尺高的机械人。
家真低声答:“你好。”
“家真,我叫原振侠。”
“我们见过。”
“这是你的咖啡,少许牛奶,两粒糖,正确?”
“谢谢你。”
“可要听音乐?”
“也好。”
轻轻的,如泣如诉,不知名的弗林明高吉他音乐自机械人身躯传出来。
家真聆听“歌叫什么名字?”
机械人答:“‘我的吉他仍然轻轻饮泣’。”
“呵,这样好听歌名。”
“我陪你下棋如何?”
家真答:“我只想静一会儿。”
机械人说:“家真,你若叫我,我马上应你。”
家真答:“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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