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播完,向槐马上拿起手机,联络保全中心。他简单说明了状况,并再度播放了一次威胁的电话录音。
然后,他细心检查了一楼,包括客厅、起居室、厨房、餐厅等等。
在餐厅,他也看到了宋纭珊之前描述的情景,一把锋利的牛排刀,插在一块鲜血淋漓的生牛肉上,牛肉旁边,有一张血迹斑斑的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宋宅保全系统的密码。
要传达的讯息很清楚--不管留纸条的人是谁,他知道怎么进入宋家,保全系统并没有保护的功用。
向槐在心里暗暗诅咒。
“你回来时,什么异状都没有?”他回到客厅,重新询问那个猛发抖、又努力想要让自己牙齿不打架的小女生。“谁帮你开门的?你妈妈?还是吴太太?”
“妈妈去法、法国了,吴太太她、她昨天跟今天都、都休假”
“吴太太休假?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向槐想到几个小时前,他把她“请”下车的情景,猛烈的自责马上淹没了他。
如果他陪她进来,确定一切无事才离开的话如果他不是那急着摆脱她她就不用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因为你、你要跟水馨姐约、约会她上礼拜因为、因为我的事情,已经很、很不高兴”
这次向槐没有控制好,他的诅咒骂出口了。
宋纭珊宛如惊弓之鸟,她被那粗声咒骂吓得惊跳起来,惶惑的大眼睛里,隐隐有着晶莹泪珠滚动。
“不要哭!”向槐粗声阻止了她。“你不用担心别人,先担心你自己就好!我的工作是确保你的安全,你需要百分之百与我合作,知道吗?”
宋纭珊点点头,用力眨眨眼,把眼泪忍回去。
“我要通知中心的人过来,还要报警。你在这里不要动,我上楼去检查状况,顺便帮你收拾几件衣服,你今晚不能待在这里。”向槐说着,一面起身,往楼上走。
斑大挺拔的他,动作敏捷笃定,面对状况,好像一点也不紧张。虽然有点冷漠,有点不近人情但是
他是如此沉稳而可靠,一出现,就像帮宋纭珊打了一剂强心针兼镇定剂,让她惊恐慌张到几乎要崩溃的神经,不可思议地安定了。
他会保护她。不管他再怎么嫌她、再怎么对她皱眉宋纭珊知道,只要有危险,向槐一定会保护她。
除了向槐就没有别人了。
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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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全中心的人,连同警局来的负责员警,再加上向槐,一直忙到凌晨,才告一段落。靳永群和向槐并肩走出宋宅,在私家马路边,一老一少点起烟,无言地抽着。
两人的眉都皱得紧紧的。
“你先带大小姐离开吧。”靳永群指示“先过去信义之星那边住几天,二十四小时有警卫,比住在大房子安全。我会跟宋先生报告。”
向槐忍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发生这样的事情,宋先生和宋太太都不知情,也都联络不上如果真的发生更糟糕的事情,怎么办?”
语气中的不满与指责之意非常明显,靳永群看了他一眼。
从小看着向槐长大,靳永群不否认,他非常欣赏这个沉稳、冷静,几乎从不失控的孩子,也因为这样,对于向槐突如其来的火气,靳永群有些讶异了。
“宋先生这几天在东京开会,我刚有打过电话留言。宋太太去巴黎”
堡作或采购,会比女儿的安全来得更重要吗?向槐越听越怒。
他拾眼,锐利的鹰眸在夜色中还是精准地梭巡,找到了目标物--宋纭珊很听话地乖乖坐在停在稍远处的车内,还是保持那个蜷缩的姿势,看起来好小、好娇弱。
她靠在车窗上,已经睡着了。
十八岁,她也许拥有的比别人多,但她要承担的,也比一般人要多。
“这几天,出入要更小心一点。还有,媒体有可能会听到消息,开始去追这条新闻,你尽量多注意些。公司那边,你可以不用去,系统的问题,有别的工程师会处理。”靳永群笑笑。“你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大小姐,其他的,都可以暂时不管。”
向槐点头。深夜里,幽暗的路灯光下,他的神情也如夜色一般凝重。
“水馨那边,我会帮你安抚。”误会了向槐的冷峻沉默,靳永群拍拍他的宽肩“我这个女儿,从小傍宠坏了,有时候脾气娇了点,你多担待,她最近闹得很凶?”
此刻想起靳水馨、想到她的怒气与尖锐言词,不知道为什么,向槐觉得好像是很久、很远之前的事情,这几个小时内,他完完全全把她抛在脑后。
“呃,我”向槐有些尴尬地清清喉咙。
“没关系,我了解。”靳永群当然清楚自己女儿的个性,加上她晚上才刚打过电话来霹雳轰炸了一番。“辛苦你了。”
上车之后,开关车门声响惊动了宋纭珊。她马上弹坐起来,脸色惨白,大眼睛惊慌地四下流转,全身都微微颤抖着。
“没事,只是我而已。”向槐说着。沉稳的嗓音,再次带给她安定的力量。“你继续睡没关系。”
宋纭珊看着他发动车子“我们要去哪里?”
“送你去市区住几天,那边有二十四小时警卫。”
小人儿默默点头,抱紧了双臂,缩得像颗小球一般。
“是谁”好半晌,向槐以为她又睡着了之后,她才又小小声开口问:“你们知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
“已经去警局备案了,明天会展开调查,目前还不知道谁有嫌疑。”向槐简洁回答“可以知道的是,对方应该对你家有相当的了解,知道什么时候没人在、知道保全的密码等等。所以不能让你继续待在大房子里,太不安全。”
宋纭珊又打个冷颤。
一切都好像恶梦,却又如此真实。
回到市区,向槐安顿好宋纭珊,确认过一切都没有问题,也和警卫打过招呼、回报过保全中心之后,已经凌晨三点了。
宋纭珊虽然一直打着大大的呵欠,眼皮沉重得快要撑不开,却好像小狈跟着主人一样,一直无声地跟在向槐身后,不肯去睡,向槐走到哪她跟到哪,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重新设定好门窗的保全系统,向槐一回身,就差点撞倒背后灵一样跟着他,还偷偷拉着他衣角的宋纭珊。
“你”向槐好气又好笑,拉开那紧紧扯着他衬衫,把一边下襬都拉出裤腰的小手。“不要拉我的衣服。你去洗个脸,上床睡觉了。”
此言一出,惊慌失措又回到宋纭珊眼眸中。她咬住已无血色的下唇,粉嫩小脸褪成惨白。
她的手还是扯着他的衣角,向槐怎么拉都拉不开。
“放手。”他耐心地说。“你已经很累了,去睡一觉,明天就会比较好。这边很安全,我已经确定过,你不用怕。”
除了长长睫毛撮啊扬的之外,小人儿动也不动,简直像雕像一样。
“纭珊。”向槐略略提高声调。“去睡觉。”
靳水馨其实错得很离谱,在向槐和宋纭珊之间,一向都是向槐在发号施令,宋纭珊根本从来就没有使唤过他。
不过,这个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就是了。
“你到底累不累?想不想睡?”向槐的问话里,已经带着一点危险的威胁之意。“说实话。”
宋纭珊点点头。
“那你要不要放手?去不去睡?”
又是没反应。
向槐叹了一口气。放弃。
“我会待在客厅,一直到你睡醒。你把房门开着,可以看到我就在沙发这边。”他指着卧室门口“现在可以去睡了没有?”
迟疑了几秒钟,宋纭珊终于放手。
“你真的会等到我睡醒?你不会偷偷走掉?”她小小声的再确定一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向槐反问。“去,三分钟之内,上床躺平。”
“如果坏人”
“三分钟!”向槐冷冷抛出几个字。
他眼前的小人儿马上下见,光着脚,趴达趴达地跑进卧室。三分钟不到,她已经洗好脸、爬上床、蜷缩成小虾米状,坠入梦乡。
躲在薄被底下的她,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布丁狈玩偶--向槐百忙中帮她打包衣物时,还没忘记顺手选了一只绒毛玩具塞进行李袋中。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种无聊的小事。
黑暗中,向槐无声地走进卧房,确定她已经睡了。
埋在枕头、玩偶中间的那张小脸,粉嫩稚弱得可怜兮兮。
向槐站在她床前,良久,都没有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