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
宋纭珊叹了一口气。
长得讨喜就是这么占便宜,连叹气都好可爱:明明是个小表,还一副装大人、装忧郁的样子,向槐看了打心底觉得荒谬可笑。
“你叹什么气?”他嘴角上扬着可疑的弧度“你不赞同?”
“男人都这样吗?”听话的小姑娘蜷缩在小沙发上,下巴搁在膝盖上,大眼睛盯着向槐冷峻的俊脸“老觉得女生是闹脾气、无理取闹。可是有些时候,我们只是在撒娇,希望得到一点注意力而已嘛。”
“原来,你也这样觉得?”向槐偏头打量她,语气带着一点点讽刺。“你怎知道的?是顿悟、在书上看到,还是有人告诉过你?”
“我”宋纭珊欲言又止,半晌,才不太甘愿地说:“这是常识好不好?只有女人知道,男人都不知道、也学不会的常识!”
“哦?”向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对这个话题产生兴趣。“那倒要请教,还有哪些女人知道、男人都不知道也学不会的常识?”
笑死人,她也算女人了吗?
乳臭未干的小女生,还一脸专家的样子,看了就好笑!
“很多啊。就像刚刚,你应该不顾一切追过去安抚靳姐姐才对,而不是在这里要冷酷、耍性格,这是大错特错,没有一个女人会欣赏这种个性!”
“你的意思是,女生无理取闹的时候,也要跟着一起闹?无条件的当出气包?还要低声下气?”向槐摇头,视线转回电脑萤幕“这种想法太幼稚了。你以后不要这样要求你的男朋友,保证他会跑掉。没有男人受得了不讲理、爱撒娇的女人。”
“真的吗?你很讨厌不讲理、爱撒娇的女生?”年轻就是好骗,才听这两句话,宋纭珊就开始发愁了,秀眉微微蹙起,好担心的样子。“那、那我怎么办?我算不算很爱撒娇?”
薄薄唇际泛着漫不经心的浅淡笑意,向槐盯着电脑萤幕,一面慢吞吞地说:“我不知道,那是以后你的男朋友该担心的。”
“喔。”宋纭珊圆亮猫眸突然暗了暗“说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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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证明,宋纭珊是对的。那天向槐没有追出去解释、安抚,是个大错误。
谣言在保全公司里开始流传,而且,版本一个比一个荒谬。
比如说,向槐周旋在两女之间,很幸福。
比如说,大老板的千金宋纭珊倒贴大帅哥向槐,想要委身相许,不计名分地跟着他。
比如说,向槐好比陈世美,为了巴结老板、贪图荣华富贵而抛弃旧日女友。
比如说,向槐已经受够,如果再让他听见更荒谬的留言,他就要揍人了!
最后这一项并不是流言,而是真的--这是宋纭珊观察之后得到的结论。
“向槐”办公室里,听完又一个弟兄缩头缩脑来报告流言最新发展之后,向槐的脸色已经阴霾满布,宋纭珊怯生生地挨近,拉拉他的衣角。“你不要生气。”
向槐不作声,如刀雕出来的俊脸上,神色冰冷,令人望而生畏。
“为什么不要生气?”他反问。“这些谣言里面,有哪一个字、哪一句话是真的?莫名其妙被传成这样,还不能生气?”
他没有直接找上那些乱嚼舌根的人、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已经算客气
“可是你生气好像也没有用?”宋纭珊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不怎么样的答案。
向槐冷冷看她一眼。
“对不起,给你惹来这么多麻烦。”她很认真地说。头俯得低低,一脸懊丧与焦急。“我以后不要来这边、不要跟你来上班好了。”
向槐还是斜瞄着她,思索着。
这段日子以来,要叫她离开自己身边几个小时,她就哭天抢地、百般不愿,出尽花招,就是要跟在他身边。
这小妮子虽然很烦人,但是向槐知道,在骄矜任性外表下,隐藏着无助与恐惧。
而现在,宋纭珊居然主动开口,不要跟了?
“是不是水馨跟你说了什么?”
他只是试探性地问问,没想到,宋纭珊一听,马上睁大了眼,神色惊慌。
“没、没有啊!”还口吃!明明就是心虚!向槐瞇细了眼“说。”
“就、就是”她口吃得更严重了。“反正、反正都、都是我的错。我知道啊,所以我、我才会说”
“我不是问你这个。”向槐打断她。“我问你,水馨找过你对不对?她跟你说了什么?”
沉默。小姑娘咬住下唇,不肯答。
盘算了几秒钟,向槐作出决定。“好,你不说没关系,我去问她。”
“不要啦!你不要去!”眼看人高腿长,转瞬间便已经迅速栘动到门口的向槐,就要跨出办公室的门了,宋纭珊冲过来拉他。“我跟你说就是了,你不能、不要去找靳姐姐!”
她的力气大概只够拉小狈,像向槐这种巨犬型的,怎么可能拉得动。向槐轻轻一甩手就摆脱她,笔直大步走了出去。
走廊上,末纭珊还是死命拉着他,恳求道:“拜托你等一下嘛,我说就是了,你不要这样!求求你!”
宋纭珊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大概这辈子还没开口求过谁,不过,很可惜地,她求的对象错了。
向槐充耳不闻。“你回办公室去,这样拉拉扯扯不好看,想要引来更多闲言闲语吗?”
他一面说着,长腿还是不停,往电梯迈进。
听他这样一说,宋纭珊果然止步了。她的脸蛋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一片雪白。
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向槐高大挺拔的背影。
好像有什么预感似的,那个午后,她就那样杵在宽敞明亮的走廊上,目送向槐走出她的视线,一直到走廊尽头的电梯门缓缓关上。
阳光正好,透过落地玻璃帷幕,洒满走廊。然而中央空调开得很强,让她忍不住在明灿灿的阳光下,打了个冷颤。
不行!她不能让他们为了自己又吵架!
仿佛梦醒,宋纭珊拔腿就跑,连电梯都没耐性等了,她直接往旁边楼梯间冲过去,火车头般的急奔下楼。
一路狂奔,直到六楼会计部时,她已经上气下接下气。冲到靳水馨与其他人合用的办公室门口才停。
不停也不行,门口聚集了三、四个同事,探头探脑的,都不敢进去,宋纭珊被挡在门外。
争执的声音隐隐传来,靳水馨的嗓音高了,似乎在质问着什么。而向槐的回应依然是冷冰冰的,带着尖锐的棱角。
“你先不要进去吧。”一个稍年长的同事温和劝道。
“可是”宋纭珊急得六神无主“他们在吵架”
“哪对情侣不吵架?”那位同事轻描淡写“让他们沟通一下就没事了。向槐的性子太冷,能吵是好事。”
真的吗?宋纭珊非常怀疑。
众人眼中一向冷性的向槐,这次显然真的动了气,在靳水馨数度挑衅的质问下,向槐也忍不住稍稍提高了声调--
“她任性、骄纵又目中无人,没错,你不用一再强调,我都看得出来。”熟悉的嗓音,字字句句,吐出伤人的话语。“可是,我也看到她可怜、无依无靠的样子。同情、怜悯你懂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往那个方向去想?”
“同情?怜悯?她要的根本不是这些,你不要睁眼说瞎话!”
“我管她要什么!堡作是工作,想法是想法,我没有时间陪千金大小姐们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向槐一字一句,都像敲进站在门外的宋纭珊心底。“三个月期限一到,我就解脱了!到时候,看你还要说什么、造什么谣、生什么事!”
“只怕到时候你想走,人家大小姐不肯放人!”靳水馨冷笑“不要说到时,如果是聪明人,现在就该摆脱她了!情况已经弄成这样,你以为还有谁会相信你们是清白的吗?”
“你”“别听了、别听了,没什么好听的。”那位好心的同事大姐眼看情况越来越糟,连忙揽着宋纭珊的肩,试图带她离开现场。“让他们小两口谈一谈,我们先去喝杯咖啡吧。”
宋纭珊的脸色惨白,琥珀色的大眼睛略略失神,她静静地望着那位好心同事。
可爱的脸蛋此刻楚楚可怜,大眼睛盈盈含着泪,小嘴委屈地抿着,连女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同情,更何况是向槐这样血气方刚的大男人?
靳水馨的愤怒,可说是其来有自,不是空穴来风。
“我要进去让我跟靳姐姐说”细细的声音好像蚊子叫,她乞求着。“让我跟她说,她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你进去的话,她恐怕是会更生气。”那位同事大姐还是不放开她,温和但坚持地把她带离现场。“来,一起喝杯茶,茶水间在这边。”
宋纭珊被半拖半请地带开了。一面走,她忍不住还是回头。
她和向槐之间的距离,就这样,也半自愿半强迫地,慢慢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