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合,必被邀请陪同。
女孩子的通病。
我对她说:“我不去舞会。”
“为什么?难得见的场面,报刊都吹嘘得很厉害。”她仰起小脸:“表哥,你以前不肯放弃任何好玩的事。”
问题是以前觉得好玩的事,今天不一定觉得好玩了,再难得的场面也见过,我失笑,原来人的苦恼之一,是见得太多。
“表哥,那舞会,我一定要去的。”走的时候,苹果对我说。
她并不开心,因为我不肯哄她了。我没办法,心神不在,再无余力敷衍异性。
报章有不少报道,都是关于王子与水玲珑,有些甚至指出王子早已抵港,悄悄与水玲珑会面。他们常常在一起。我把车子驶到白府,徘徊等候,始终见不着她的人。连陈也见不着。
时间并未冲淡的我感情,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仿佛若有所待,简直度日如年。
舞会在一艘豪华的游艇上举行,早决定不去了,却又拿出礼服,左右犹豫。
开了电视,六点斗有新闻报道,我知道我在等什么。
她出现了,一身白衣,颈项上的钻石链子随着她的走动,在镜头的灯光下闪了闪,报道员的声音:“据说王子格斯,是为这位名赫一时的女子而来。”镜头闪过,翩翩风度的格斯,微笑站在她身旁。
榜斯没否认传闻,从容地一任记者取镜、拍照。白冰代表水玲珑答记者的问题,水玲天一贯少说话,紧抿的嘴唇微微上翘,寒星般的双目,掩着半张脸的、如云般的秀发我心神俱碎。
镜头拉远,游艇上有早到的客人,无镜里,我看到苹果。谁把她请去的?
一瞬掠过新闻片,我再看不到水玲珑,报导员在报导新闻了,我把电视关掉。回头看准备了的礼服。我摇头。
群星拱月的场合,她会在乎我?独坐良久,终于,我“霍”声站起来,到停车场取饼车子,直向码头驶去。
没有穿礼服,没有带请柬,我让车子泊在一旁,等。
让我看看她的风姿。
海风很凉,我把车窗开了条缝,风乱着我的头发,靠着椅背,我默默出神。
那是毫无意义的。
看她一眼又如何。
她根本不在关心我。
唯我如此渴望。
时间没有停留,在开心的或不开心的人身上,时间同样会溜去。
舞会在接近凌晨一时才结束。
一批批客人被船送到岸上。
我等今晚的女主角。
人客中,苹果也在。她兴奋的与男伴说话,一直说个不停。男伴礼貌地听着,我看他的脸,张彦!原来苹果得不到我邀请,找着了张某。女孩子永有办法。
她看来如此开心,难怪,第一次参加隆重的舞会,已足够她被同学羡慕好一阵子。
我看不到沈礼。
苹果上了张某的车,远去,她今夜必有一个愉快的梦。
我下了车,要等的人未见。
客人疏了,接载贵宾往返游艇的小船,泊在一旁。忽地,另一只小船,慢慢驶来,船上灯火通明,船头站了几个大汉,衣冠楚楚,我知道,格斯的专船来了。码头上忽地多了几个人,站着恭候。
白冰,水玲珑和格斯,由众人簇拥着上了岸。这边的路灯暗淡,没有留意某一辆车子旁,站了一个痴迷的人。
风吹动水玲珑的秀发,吹动她长裙的下摆,她仪态万千地走着,眼望前方,格斯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她微微一笑。
我心如刀割。
他们的车,绝尘而去。
缓缓的,我上了自己的车子,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有一种虚脱的感觉。不晓得坐了多久,始踏了油门,把车驶离码头。我心紊乱,直至看到树影,掠觉车子驶向浅水湾。我的心在低叫:“让我见她,让我告诉她我的所想。”
车到白府,重门深锁。举头,楼上房间有光。
她在吧?我下了车,想按铃,终又把手缩回,没有人会开门。因为没有人答应见我。倚在门旁,我叹气。
绕到屋后,推着那门,陈经常在此出入。门已下了锁。我退后,仰望二楼。我记得,第一次到白府,在花园里见到陈,她匆匆忙忙从外面回来。进入花园内的一扇门,门内是上二楼的楼梯。
她住在二楼。
二楼每一个窗户,都垂下帘,我看不到人。
陈住哪一个房间?
我低唤:“陈。”轻纱没有动,也不见人影。
我敲着后园的门,空旷的环境下,门声并不响亮。我大力的拍着,园内毫无反应。我靠着墙,心中却是凄怆。
连向水玲珑表白的机会也没有。
不是没有,是我错过了。
陈给我制造了多少次机会,我没有好好把握,每次,都被水玲珑美色迷惑,心情乍惊乍喜,说话虽多,最重要的偏又说不上来。
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的心在叫:再为我安排一次,好让我向水玲珑表白。
背后的门轻轻打开。
我猛然回头,亭亭倩影在门内。
“陈,你知道我?”满心欣喜,走近门前,灯影朦胧,树影朦胧,陈搭着一件长长的披肩,薄薄的丝巾轻罩秀发。
我冲前,她退后,朦胧中但见双眉一皱。
歉意地,我慌忙道出请求:“再帮我一次,替我约水玲珑,我无法接近她,陈,请帮助我。”反覆的,喃喃的,我说着事:“我必须让她知道,我已错过太多。”
陈默默的转过身子,我却走到她面前,我们的目光相接,我眼中充满哀求,而她我整个人受震荡她不是陈!
寒星般的双目!
水玲珑。
她轻轻拉下丝巾,如云秀发作徐垂正点,披肩随风飘荡,脸上浓妆未卸,回身向我,一般幽艳,迫人而来。
看得人目定口呆。我的样子一定很傻。
千思万念,忽然就在眼前。
但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仓促间,竟尔不能言语。
还是她先开花声:“找我?”
我望着她,有一阵欣喜,又有一阵苦涩。
她问:“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三个字,一直绕在我心中,此刻又知如何说。我伸手,触着她披肩一角,她回身:“屋前屋后转来转去,到底为什么?”
“都看在眼里。”
“这里的防盗系统是一流的。”原来一早已瞧见我。
我的傻态,已入她的眼中。
“何事指教?”
“水玲珑,我生病了,陈来看我。”我讷讷的说,她没有作声:“朦胧间,我以为是你,看清是她,失望不已。”
“你无恙便好。”
“不,我没有好起来,”我鼓起勇气:“无恙的,只是我的躯体,我的心,我的神,已然不在。”我趋前,凝视她的俏脸:“绕在你的身边。”
她笑,却没有望我,只道:“哪本书的对白?怎么我没有看过。”
我说的是真心话,她并不相信,我道:“只想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人。”
她分明知道我意思,偏又如此冷淡。我说:“给我一个机会。”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自尊自愿贬值,唯在她面前,我甘心卑微。
她眨动眼睛:“机会不一定是别人给的。”她是提醒我要争取?
我站定她面前,她没有痹篇,长长的睫毛垂下,披肩因风而起,她拨着秀发,无语。
“水玲珑。”心神一荡,我握住她的手,柔软而冰冷,我以双掌护着、暖着,一颗心因兴奋而跳得厉害,她双肩微颤,我忍不住,紧紧的,把她纳入怀中。
搂着她,天地似有翻天覆地的转变,温柔、轻软、深情,一切忆念、委屈,都是值得的。
我低唤她的名字,仿如做梦。
拥抱良久,她轻轻的说:“你甚至不知道我的过去。”
“这重要吗?”我拨着她的秀发:“让我知道,最好,若否,也无所谓,我爱今天的你,明天的你。”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
“那时候,你是一位我要写的稿件的主角,你是我所爱。”我说。
对爱人,我们体谅与宽容。
不择手段的人才去揭秘。是有这样的人吧,揭开别人的私隐,使自己获得利益。
我拉着她的背:“我不是这种人,一开始已不是。”
“你的朋友是。”
“他?”我笑:“才不,他是披着铁甲的羊,如果他要损害你,恐怕一早已经成功了。”今早才知沈礼抬杠,此刻,又替他说话,毕竟交情非浅,我对他有足够的子解。
怀里的她微微仰着、抬眼,我看到一双水灵的眸子。头一次如此接近的看她,捧着她的脸,如捧着一件晶莹诱惑的水晶,我迷惑而心醉。
现代人的感情,现代人的生活,在她耳畔,我说:“今天才是重要的,你也会计较我的过去吗?”
有什么在她眼里闪着?那分明是泪光,我怜惜地以指替她抹去,她闭上眼睛,温柔月色下,我如拥一尊女神,俯首,我吻着她的眼、她的颊、她的唇。
有人说:“爱不爱那个女子,吻过便知。”
我的答案,早就写在心里了。
手沿着她的肩滑纤腰上,我把她紧紧搂着。
但愿时光凝住。
她轻轻推开我,低声说:“别再这样找来。”
我说:“我们天天在一起。”
她退后两步,说;“晚了,你也该回去。”我送她回屋内,她摇头,反而送我到后园的门前,我亲亲她的额,步出白府。
心情愉快无比,工作劲道充沛。
到了罗省,地产公司根据我的指示,找寻店址,一周后,我选中了在melroseavenue的一铺位,与银行接洽,见设计师,我忙碌而兴奋。
唯一不安的,我无法以电话找到水玲珑。
她老是不在,又不肯给我回电。
回到香港,我把新的一切资料和已定步骤交予蓓娜。她单单眼:“波士,你一贯的神气又回来了。”我吹一下口哨,拨电白府。
我要找我的心上人。
佣人问过身份后,告诉我水玲珑不在。我恼了,说:“何不问问她,可能她愿意‘在’。”佣人礼貌的答:
“段先生,她人不在,怎么问?”
拨电话给沈礼:“水玲珑这阵子有花边。”他没气,说:“王子早两天走了,新闻也静焉,不过听闻王子向她求婚。”
“见鬼!”我嘀。
“消息是白冰透露的,水玲珑正在考虑。”
“三流的宣传。”我道:“聪明如白冰,怎么会采用。”
“不是宣传,欧洲有一个古堡,将拨归水玲珑名下,有一百零一个房间哩。”他对花边消息如数家珍:“只要水玲珑答应。”
“她不会答应。”
“为什么,做王妃呢,不管大国小柄,总是风光,何况,王子风度翩翩。”他夸张地“唉!”了一声,我仿佛嗅到浓浓的烟味,透过话筒而来。
他说:“你喜欢在梦中做人,我无话好说。”
我道:“无人比我清醒。”我的爱情、我的事业,皆有明确的目标。我告诉老沈罗省设置分店的事,他连声恭喜,然后,继续他的挖苦:
“开幕的时候,请你倾慕的王妃剪采。”
“呸!”我收了线。到买了花,连同礼物,直往白府。
说要找水玲珑,意外地,没有遇到留难,上午还在电话里说他不在。
在客厅里,我等着。
鲜花散发清香。我心情愉快。
良久,未见芳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