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自信,去等待她?他越是执着着,她内心越是不安着。满以为时间过去,他会改变,会慢慢淡忘小君,热爱会褪色,可是他怎么越来越积极?
“你是她朋友,应该懂--”黎祖驯笑望她一眼。“小君没那么容易改变心意,她会回来,一定会。”
美美又别开脸,去望着窗外,不敢看他执着的表情
小君不会回来的,就算回来也不会赴约,小君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小君已经交了新男朋友美美有罪恶感,却仍情不自禁地陷下去。在黎祖驯身旁,她扮演不称职的传声筒,像小君的窗口,接收他的深情,却截断他们联络的管道。她有时难过地想,黎祖驯还愿意这样跟她吃吃饭、聊聊天,是不是只因为她是江小君的好朋友?
这个角色,她演得有点累了,什么时候换她当主角?再过两年,等他失望了,他会否明了到她的好?对她的深情不输给小君?
这快乐,都是偷来的,美美高兴着跟他相处的每一分钟,又惶恐着这偷来的每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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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小君靠坐沙发,周德生盘坐在地。他彻夜听小君诉说情伤,伸出友谊的手,好心疼地去握住了江小君被泪水沾湿的手。他温柔地劝着:“以后有什么不开心,都可以找我说。我们都来自台湾,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
清晨的风,吹入屋内,皮肤泛起凉意,在痛哭后,小君发泄地说了那么多话,冷静下来,有点糗,很不好意思。
“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好奇怪,怎么会跟你说这么多?”难道这两年真是太寂寞了?
“有什么关系?说出来心情轻松多了吧?”
“嗯,”真的,难得有人可以让她尽情地诉苦。“一直听我说自己的事,很无聊吧?”
“千万别这么想,我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其实很高兴你肯跟我说这么多。”
“你累了吧,要不要回去?”
可是他不想走。“我肚子好饿”他脸红,吞吞吐吐地说:“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吃早餐?”
望着他真诚又带点害羞的眼睛,小君微笑。“街口有一家法国人开的咖啡馆,他们的三明治还不错。”
和美美绝交,和黎祖驯分手,独自孤单很久,在周德生的关怀中,小君在异乡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清晨,天空灰蒙蒙地,他们徒步往餐厅路上。风吹来,拂过小君的头发,哭过后清秀的脸庞,周德生偷看着,暗暗心动着,他很想好好保护她。
他说:“那么可恶的男人,不要再为他哭了,不值得。”
“我也不想。”小君吸口气,无奈地笑了笑。“唉,没办法啊,有时候还是会想到他。”
“他这么过分,难道你还爱他吗?”
“也不是这么说。”小君感慨。“不爱了,但是记忆很可怕我恨他,恨透了。”她苦笑,眼睛又再泛起湿意。“但有时走在街上,天空的颜色、气候的温度,或食物的气味,某些声音、某些情境像触动大脑某个开关,过去的画面会突然打中我,还来不及提醒自己别想,那些画面就自动地一幕幕在眼前重播很心痛,完全失控,很可怕”
“我了解你的感受。”他说:“你会这样是因为你用情很深,如果你像那些轻浮的女生,交过的男朋友多得数不清,根本不会有这种问题。”
“也对”再不可能像对待黎祖驯那样的对另一个人了,全心全意,倾注所有热情,独给了那个负心的男人。
走进三明治店,周德生处处维护小君,问她想坐哪里想吃什么?劝她多吃一点,劝她一太早不要喝咖啡他们坐在窗边位置用餐。
周德生问:“你对教授的提议有兴趣吗?。”
“你是指双钢琴的事?”
“对啊,我们合作,比一个人默默练琴有趣多了,你对双钢琴有什么看法?”
“双钢琴表现空间大,可以像室内乐一般和谐,也能像交响乐气势磅礡”
“教授是很有名的双钢琴家,他会对我们建议这种事,一定是认为我们程度相近,演奏风格可以互补。”
小君心动了。“也许可以试试看,现在国际上有几个不错的双钢琴比赛。”
周德生兴致勃勃地说:“好,我们以那个为目标,一个一个去挑战!”先成为伙伴,再努力着成为她的另一半。
周德生微笑着,看小君小小口地吃三明治,看她秀秀气气地享用早餐,他竟然感谢起那个抛弃她的男人,让他可以有机会讨好她。
从这天开始,小君跟周德生结成好伙伴,共同练习双钢琴,参与国际性比赛,在两年后,小君23岁拿下演奏学位最高文凭,提前毕业。大概因为受过感情创伤,在诠释乐曲时,她的指尖更有生命力,在名师指导下,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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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台湾的黎祖驯,终于盼到约定的日子。
这是跟小君分手后的第四年中秋,月亮浮在暗空,大街小巷飘着烤肉香,人们与亲友团圆,共度佳节。这也是黎祖驯与小君团圆的日子。
经过四年的努力,黎祖驯换了车,不是豪华的进口车,而是老旧但性能良好的吉普车,这方便他假日到处跑。他没买房子,但是在市中心开了店。他还是喜欢穿着休闲服,简单的衬衫卡其裤,就很好看,除了工作偶尔到育幼院陪孩子们玩,或是跟张天宝和杨美美出游,他没什么应酬交际的兴致,倒是存款多了好几个零,已经足以成家立业,给心爱的女人安稳的未来。
这天,他特地买了礼物,天未黑时就待在老地方,2503房。备好酒菜,足不出户,提心吊胆地等待着。随着时间过去,他心情越浮躁,躺在床上,微笑着,想象小君而今的模样,想到热血沸腾。
期间张天宝打电话约他出游,他婉拒。育幼院修女邀他度中秋,他婉拒。老爸约他回家烤肉,他婉拒,他推掉所有约会,留下整晚时间,等伊人光临。
墙上时钟慢慢往十二跨去,窗外,街上,因为欢度中秋而喧哗笑闹的人声,逐渐静悄。这天已经快要结束,这年中秋快要过期了。黎祖驯坐起,无心用餐,喝酒,继续等。苦等不到,他猜小君可能是塞车,或有事情耽误,也许她妈妈要她陪过中秋,也许她有家庭的聚会,也许他喝了更多酒,想消灭等待的时间,直接跳跃到她开门的瞬间。
十二点,凌晨一点,凌晨一点四十五分,窗外一轮皎月,光芒映入屋内的地板,衬着形单影只的他。
门扉紧闭,小君没有来。
黎祖驯空腹喝酒,喝醉了,倒在床上,从焦虑惶恐到一片茫然。他在微醺中,不断地回想过往时光,小君趴在他身上闹他,那边的浴室里,小君切凤梨,那么香,他很渴望地热吻她。这边,月光映着的,亮着的一小块地板,她曾坐着,弹奏玩具琴,直到他睡着。
小君爱他,小君为他离家出走,小君缠着他,小君不可能一转身就忘记他。他是那么有信心,所以这么努力不懈,所以
手机响了,他接起:“喂?”
“是我,她有来吗?”杨美美明知故问。
“我还在等。”
“你还好吗?”
“唔。”不好,糟透了。
“我跟你说一件事,你答应我,要冷静。”
“你说。”
她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前几天我在报纸上有看到小君的新闻。”
“写什么?”他坐起。
“在德国慕尼黑举办的ard国际双钢琴大赛,江小君和她的搭档周德生赢得第一名。”
“是最近的事吗?”
“是啊。”
“看样子是因为比赛耽误回来的时间。”他帮小君找借口。
“记者有采访他们,媒体报导他们是史无前例最有默契的双钢琴伙伴还有你在听吗?”
“我在听。”杨美美过分小心的口气,令他的心逐渐下沈。他预感即将听见的不会是好消息。
果然,她说:“新闻还写着除了是工作上的好伙伴,私下,他们还是互相依靠的恋人。”
黎祖驯僵着身,动也不动,彷佛这样就能躲避心痛。
“小君应该是不会来了,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头上的日光灯,变电器经不住岁月的摧残,迟钝了,光闪烁着,像懂得他的心痛,再闪了几瞬后,忽地暗下。黎祖驯呆坐着,仍握着电话,无动于衷。
美美安慰着:“这样也不错啊,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你不用再担心她了,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不要再等她了,她已经不是你的责任,和你没关系了”
他没吭声,胸口空荡荡,像谁一下就剜掉心脏。好长一阵静默,他们都没话说。
最后,黎祖驯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灯坏了”
“啊?”美美愣在彼端。“你还好吗?我知道你难过,可是毕竟已经分开四年了,小君忘了你也很正常啊,她的世界本来就跟我们不一样嘛,这对你对她都是最好的你要是真的爱她,就应该祝福她,为她高兴,她现在这么有成就,很了不起啊,可见当初让她去念书是正确的啊。”
祝福?高兴?他想,但做不到。内心真正感受不是这样,满心是酸滋味。
原来她已经有新恋情,黎祖驯想到另一个男人会牵她的手,重复他们以前有过的亲昵举措,他光火,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活到天明,刚好灯坏了,就觉得这的确是世界末日。
黎祖驯躺下,一下子失去力量,整个人虚掉。他原以为自己是有根的,在找到深爱的女人后。现在忽然又变回一片浮萍,虚浮着,失去方向。
如果一开始他就是那样漂泊到最后,不会痛。拥有过再失去,他已变不回从前潇洒的自己。于是忽然有点恨起小君,当初讲得最笃定、最执着的是她,看来比他还情深,没想到,最后专情等待的,是自己。
“喂?喂!你说话啊,没事吧?”美美紧张了。
“没事。”他答得有气无力,床好像在下陷,觉得自己沈人好深的黑洞里,头很晕,胸口痛。
他很想就这么在2503蒸发,不面对明天。这四年都为着小君努力着,明天以后要为了什么振作?
“我现在过去找你!”她等的正是这一天。
“拜托”
“嗯?”
“不要过来。”他谁也不想见,太伤心,没力气应付谁。
“不行,你听起来很糟,让我过去,我会担心。”
“如果你当我是朋友,这时候别打搅我。”关手机,松手,手机坠地。
他闭上眼,手伸入长裤口袋,拿出一枚戒指,扔到地上。他本来想求婚的早知道她到国外就变心了,当初还会放她走吗?
他太自以为是,忘记时间是残酷杀手,恋人经不起岁月的摧残。
黎祖驯侧身,点烟抽,一根接一根,直到胸闷头痛。又喝酒,灌醉自己,醉了以后,又狼狈地呕吐。
杨美美赶到百穗旅社。为了这天,她推掉所有约会。跑进旅馆,冲到2503房,敲门。
“祖驯?祖驯?是我,杨美美。”
没回应,她趴在门上听,里面没动静。美美心中一紧,难道
她冲下楼,找柜台欧巴桑帮忙,好怕祖驯想不开在里面怎么了
欧巴桑找出备份钥匙,随美美上楼,开门,好浓的酒味,开灯,灯不亮。月光透窗,隐约看得见床上趴着的人影。
“黎祖驯!”美美奔上去,拍他的脸。
他推开美美,模糊地喃喃说了什么,又昏睡。
欧巴桑焦急地等在门口,操着台语问:“依系唔要紧牟?”
原来是喝醉了,美美松了口气,送欧巴桑出去。“只是喝醉了对了,灯不亮欸,可能变电器坏了,你那边还有没有变电器?”
黎祖驯躺在床,辗转反侧,头痛剧烈,又是低声呻吟,又是伤心地胡言乱语。
美美踩在椅子上,左手拿手电筒,右手拿变电器,弄了半天,终于把电灯修好。跳下椅子,啪,开灯,大放光明。
“yes~~”转头,望着黎祖驯。“喂,我把灯修好了。”
黎祖驯趴在床沿,无动于衷。
美美很有朝气地嚷:“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这里交给我。”
“”他醉得搞不清状况,只管昏睡。
美美兴致高东忙西忙,曾经这是小君在做的事,绕着他打转,像他的妻,终于美美可以亲力亲为照顾他,好幸福啊!她蹲在地上捡拾垃圾不觉得委屈,收掉囤满秽物的垃圾袋不感到脏,出门冲去买解酒液喂他喝,拧吧湿毛巾,将他拽在怀里,像照顾个孩子,帮他擦脸。
“别难过了”她柔声安抚着,手轻揉着他的太阳穴。“你还有我们这些好朋友啊”还有我啊!
喝了解酒液,黎祖驯稍稍清醒了。他仰躺在床,头昏目眩,掩着脸说:“把灯关掉!”太亮,好难受。
“喔”美美跑去关灯,回床前,看着他。他手臂横在脸上,从她跑来到现在,他也不看她一眼。她轻唤:“黎祖驯、黎祖驯”
黎祖驯移开手,在黑暗中,他眼睛殷红,注视她。
她走近一步,怯怯地说:“你忘了江小君吧,好吗?”
他不语。
她壮起胆子,说:“我爱你。”
他脸一沈。“我不爱你。”如此斩钉截铁,不留余地,也不管她会不会难堪,也不怕打击到她,可见是真的不在乎她。
美美黯然,泪凶猛。“小君不会回来了。”
他翻身,背对她,她的告白,只让他更加心烦。人只要对着不爱的人,就可以轻易残酷,
月光中,醉意里,他凝视着墙壁上摇曳的影,忽觉一室蒙眬十九岁的江小君,纯白洋装,彷佛站在床头,她哀伤着,静静与他相视。是他的错觉吧?是太思念而产生的幻觉吧?
她身影越来越模糊了,他的眼睛氤氲着。
他对身后的杨美美说:“就算小君永远不回来,我也不可能爱你”美美傻在黑暗里,今晚,有两个失恋的人,哭红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