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os伯爵指着一只欢乐地飞舞的小蝴蝶说:“这只白色,翅沿缀有一角红色的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ladygerti告诉他:“小端红粉蝶。”
eros伯爵马上说:“它最漂亮。”
是的,这小蝴蝶最漂亮,皆因他第一眼看见她时,她的指头就伏着这样一只小蝴蝶。
总有些本该一掠而过的影像,偶然地烙入了心头后,就从此挥之不去。
eros伯爵对她说:“你是蝴蝶专家。”
ladygerti却重复这一句:“我是一朵花!”
顷刻,eros伯爵全身上下的感官都怔住,灰蓝色眼珠内的瞳孔急速扩张。
继而,甚至脸红了。
他急急地低下头来,心情很激动。他爱煞了她说的这一句话,以及说话时的神态。
ladygerti并没理会他,她快乐如同小鸟,摇摆着手中的鲜花向前行。
她的长发轻拂在他的脸上,她那丰腴的身体与他擦身而过,然后,上天下地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极迷人的幽香,夹杂着花蜜、清风、绿草、树木、泥土,以及女性独有的肌肤之香。
eros伯爵的脑袋晃了晃,万分的不能自持。
晕浪了。
第三部分爱情的默契
一片叶掉下来,覆盖到他的脸上。看吧,连树叶也起了反应。
ladygerti笑了一会儿就静下来,默默地凝望高高的天。eros伯爵躺在她身旁,也没有再说话。他的心在想,多好,她也喜欢他。
就这样,静静地,二人在大自然的幽丽下,交换着爱情的默契。
不久,eros伯爵和lady
gerti就返回城堡,那时候众人才刚刚起床梳洗。公爵安排了狩猎活动,又让女儿们与他乘船游览河上的风光。没有人察觉,他与城堡中最叫人看不起的女儿已建立了一种粉红色的联系,无论他的眼睛正望向谁,心却朝一个神秘的方向窥望去,那里有一个能打动他心坎的女人的灿烂笑容,迷人到不得了。
临别时,也就无限依依。lady
gerti站在一众姐妹之后,抬起眼看着正走进马车厢的eros伯爵,她的心涌出一阵痛。而他,从车厢中向各人挥手,当目光扫向她的脸上时,他的心就在暗暗滴泪。
有了爱意,就无法忍受分离。舍不得,从来都凄楚。
在马车厢内,eros伯爵的感受既坚强又茫然,他得到了一生人最奇妙的感觉,却又怀疑这感觉并不真实。
她唤醒的美丽,会不会刹那就过去?
那怎么办?
攀过了山峦,回头望向城堡,那里已变成如积木般细小。eros伯爵决定,如果他在七天之后依然想念她,她就是那个他想要的人。
返回库塔那霍拉后,他告诉父亲所见所闻,然后他发现,他果然一直都在想念她。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的笑声,想念她在草地上的风采,最后,他把她愈想愈美,lady
gerti在他的思念中,渐渐变成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红发是草莓的红,她的肌肤就是蜜糖,她的笑容灿烂如漫天星光,她躺在草地上的诱人身躯,更叫他每夜辗转反侧。
因为爱情,她就撩动起最高层次的美感。
他已无法再选择,他已肯定,他要的就是她。
他给她写了一封信,深深地表露他的思念,他也同时候请求她为他作出爱情的承诺,好使他明白,他的选择不会错。他爱她,也需要她来爱他。
也是自此,他称呼她为lady
helen,并向她解释这名字的出处:“我深爱的美人,你的美丽是最绝对的,世上也只有一个名字与你相配,那就是千只战舰也要为她扬帆的美女的名字:helen
of
troy。你知道这个故事吗?请容我把握这个机会来告诉你”凡间最貌美的女人就是helen,她是宇宙天神zeus和凡间女性leda所生的女儿。helen的美貌自小就叫人惊为天人,如同一个最诱惑的谜,叫世上男人皆为她倾倒。
那时候,女神hera、athena和aphrodite都为着成为最美丽的女神而竞争,而决定者是特洛伊troy这片国土上那俊美的二王子paris。为了得到最美的女神的荣耀,hera要送paris权势,athena答应让他百战百胜,而aphrodite则承诺送他世上最美丽的女人。paris的选择是aphrodite。当上最美丽女神的aphrodite得到她的金苹果,但同时要遵守给paris的诺言。那时候,凡间最美丽的女人是国王menelaus的王后helen,于是,aphrodite就设计让paris诱使helen随他离开王宫到达特洛伊。
menelaus愤怒非常,誓要夺回helen,于是闻名的特洛伊大战就展开了。战士的血肉,全都为着拥有举世惊叹美貌的helen而奉献。一张脸,具有万人为她捐躯倾国倾城的魔力。
十年后,特洛伊沦陷,menelaus终于寻回他的helen,满心怨恨的他本来打算赐不忠的妻子一死;然而,当他与相分十年的妻子重逢,一刹那,她的魅力就征服了他,令他忘却一切恨意,顷刻又再炽热地恋慕着她。她的美丽,轻易就唤回一个男人的爱情。
我深爱的美人,请容许我把你与helenoftroy相提并论,你令我感受到的魔力,足够扬起万只船舰,我愿意奋不顾身为你倾倒。“
热恋中,一切绚丽璀璨。无风无浪的恋爱,却因为后来的战争而愁困起来。
eros伯爵的父亲康斯坦斯伯爵要与裴德列三世对战,为的是要保护库塔那霍拉的银矿,eros伯爵的家族拥有全欧洲产量最丰富的银矿,在十四至十五世纪的一百年间,这城镇甚至是全欧洲最富裕之地。如此繁华的福地,自然多外来入侵者,以图分一杯羹。这已是eros伯爵第二次与父亲一同出征,第一次出征是十七岁,他急于向世人表现初生的男子气概;第二次出征的今天,他的任务神圣得多,只有好好保卫家园,他才能让妻儿得到幸福。
那是一个刀光剑影的年代,勇士策马奔驰,挥剑杀敌。eros伯爵穿着盔甲,战意沸腾,每砍下一个敌人的头颅,就代表他与他所爱的人有多一分幸福的保障。在血流成河的日子中,战场上的人都活得像头猛兽,饥寒交逼茹毛饮血,只有当想念lady
helen时,他才会容许自己把心情放软下来,唤回一点人性。
战事历时两个月,期间他收过lady
helen的一封来信。读着这封短短的信,他就在夜幕的星光下偷偷饮泣。每一夜他都惊怕,明天会是一次死别。
后来战事完结了,eros伯爵的家族投降,没有胜出这次战争。父亲要与敌方议和,牵涉赔偿和易权条件。在这些无法乐观的情况下,eros伯爵与lady
helen的婚事被无限期押后。
就在放下盔甲的同一天,eros伯爵花上一日一夜赶到泰尔克与ladyhelen相见。那一个黄昏,lady
helen由城堡奔跑出来迎接eros伯爵,满心盼望的他却就在这一刻怔住,望着跟前的女人,他就狠狠地心痛。他深爱的女人,眼睛肿如胡桃,脸庞却消瘦得深深陷下来,她姿容残破,苍白而憔悴。在过去的两个月,lady
helen每天为他哭泣,连绵不绝的眼泪,就这样腐蚀了青春的容貌。
eros伯爵把她拥入怀中。就在体温传送的瞬间,eros伯爵感动得不能自已,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就这样拥抱着深爱的人永不放开?不知不觉的,他的眼眶就湿润了。
lady
helen从他的怀中抬起脸来。无论眼睛多么无神,肤色多么黯淡无光,容颜多么落泊,她仍然是最美。eros伯爵一面看着她一面叹息,他发誓,世上再没一张更绝色的脸。
从这一个黄昏开始,他更肯定,他对她的爱真切无比。别人恋慕着的是一个女人的美貌,而他,恋慕着的是爱人的灵魂。
谁有能力破解恋人的符咒?爱情,就是如此深具重量、不能切割、不可言喻。
第三部分在冲动与理性间犹疑
那夜,eros伯爵被施洛维公爵招待留宿。晚上用膳,一双恋人虽分席而坐,但视线在任何一秒的许可下,都交缠在一起。lady
helen的家人不得不相信,世上最美好的事情,是真真正正降临在他们最不屑的家庭成员之上。有些事情,真是求不得,也无法解释。
eros伯爵被安排在一个独立的寝室内休息,与lady
helen的房间相隔一个楼层。就在半夜,疲累的他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迷一样的的幽香,还以为这是梦中一隅,谁料,这温柔是来自真实。当他微张眼睛,就看到他深爱的女人伏在他的胸膛而睡,形态如一头娇美的猫。
她穿着薄薄的浅色长袍,缓缓地从他的胸膛爬起来,窗外的一轮幽月,映出她一身暗光。她以最迷蒙最幽静的眼神凝视他,就如一尊圣像,迷人的、温柔的、富力量的。
他刚想开口说话,她却以指头制止他,并且送他一个迷离的微笑;然后,她就开始脱掉自己的衣裳。她把胸前的绳子松开,动作缓缓的、轻柔的,把长袍的领子拉下,渐渐显露出她圆浑丰满而坚挺的少女胸脯。当她把手臂由长袍中伸出来之后,她就让她的男人看见她的乳晕,那是世上最迷人的淡红色,娇嫩如荡漾水中的鲜花。长袍卷缠在她的腰间,她坐在他的身上,袒露着她美丽的上半身,她凝望着爱人的眼神,宛如一个梦。
他起身,与她对坐,他凝视她的胸脯,呼吸逐渐的急速。从来无人提示过应怎样做,他在冲动与理性间犹疑,心跳激荡。
她说话:“我来让你好好地看看我。”
他抬眼望进她的眼睛内,那双如梦境一样的眼睛,溢满了温柔与美善,内里的情感,如同一个最美丽的海洋,轻轻地、暖暖地呼唤着,叫人纵身投入其中。オオ康斯坦斯伯爵一直与裴德列三世在议和条件上争持不下,裴德列三世要求库塔那霍拉的三分二财富以及继承权,因无法妥协,后来又陆陆续续掀起了小辨模的战事。
婚事一直押后,而他俩相爱如昔。与裴德列三世的对抗扰攘了多年,最后东欧的最大统治者哈布斯堡王朝介入,由他们判定康斯坦斯伯爵的直系子孙独享库塔那霍拉的财产继承权,只要eros伯爵有下一代,这家族一代接一代存在的话,这城镇就不会落入别的家族手中。
炳布斯堡王朝亦趁机向裴德列三世讨伐,在强弱悬殊的情况下,裴德列三世的命脉正岌岌可危,情势就这样戏剧性地逆转。
eros伯爵已二十四岁,他无视群雄的争斗,只关心他和恋人的命运。与lady
helen相爱了四个年头,他们已随年月变成了成熟的恋人。婚事重新张罗,伯爵的家族为他们的惟一男丁的婚宴大事铺张,城镇上下都弥漫着愉快和喜乐的气氛。
但在大婚前的一星期,就出现了eros伯爵想象不到的突变。
某个深夜,一队人马偷偷潜进施洛维公爵的城堡,把施洛维公爵一家杀害了。他们挥剑斩杀公爵全家,而lady
helen,她得到的却是被毒害的结局。
eros伯爵日夜兼程赶到泰尔克,他的lady
helen被下人放到密室的石床上,四周燃上大大小小的蜡烛。eros伯爵愤怒又悲恸,他抱住奄奄一息的lady
helen嚎哭,不停重复同一句说话:“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多伤心?三日之内,eros伯爵都倚在石床边说话。他握着她的手,一边流泪一边说话,然后泪干了,伤心又忽然侵袭,于是泪又再流下来。
悲恸来得那么激烈。每望她一眼,他的心都一阵刺痛。躺下来的她木无表情、无知觉、生死未卜,弥留在冥府与人世之间。他不停轻抚她的秀发和脸额,她仍然有体温,她的肌肤甚至依然散发幽香。他又哭了,哭得口张大,眼泪鼻涕糊在一起。他终于明白,爱一个人,有多少快乐,就会有多少伤痛。
有人传话回来,说行凶者是裴德列三世,目的是要eros伯爵与lady
helen不能成婚,从而令eros伯爵无法利用直系子孙来巩固家族财富。eros伯爵听罢这传言,就狂笑了十数分钟,从来没想过,原来世上有更聪明亦同时更愚蠢的行凶动机。聪明的是,他们知道他是非lady
helen不娶,也不稀罕其它女人为他诞下任何可以保障财富的后代。愚蠢的是,何不干脆杀掉他?杀他一个,便不用花一队人马干掉施洛维家族全家的性命。
而且,杀掉他,他便不会亲自报仇。就在当日,eros伯爵带着他的亲信,沿着战争的旧路,赶往裴德列三世的所在地。在那个年代,亲手了结仇恨是公义而必然的事,根本不会有别的结局。
他们杀掉了侍卫,胁持裴德列三世的宠妾,一行人来到裴德列三世的面前,然后他发现,仇人像在欢迎他那样,设下饮宴,气定神闲地坐在长台的尽头,举杯向他祝酒。
裴德列三世对eros伯爵说:“别以为你知道事实。”
eros伯爵把剑沿下的女人推开,他不打算伤害她。他说:“你不会得逞,你不会有机会指染我与我父亲的山河。”
裴德列三世笑了笑,这样说:“我一早明白,就算我把你的头颅割下来,换来的只会是另一场无益处的战争。从与你家族的战争中,我学懂了何为不公平,是我战胜了,但得益的却是你们与哈布斯堡王朝。看吧,你们结盟后,他们就借辞要铲除我。横竖我也命不久已,不如就做一次损人不利己的事。我现在就向你预告,将会有一件令你毕生都肝肠寸断的事发生。”
第三部分他与她,永远阴阳相隔
eros伯爵一怔,从来未听过比这更歹毒的话,但觉身体就在瞬间冰寒起来。他坚定地说:“我的helen一定会被救活,她不会死!”
忽然,裴德列三世的笑声震天雷动,他笑罢,就这样说:“我已经为你深爱的人安排了最与别不同的一生,她所受的苦,你偿还十世也还不完。我要让你在永恒中内疚不已。”
eros伯爵冲向前,以利剑指向他的心脏。“你把helen怎么了?”
裴德列三世傲慢地抬起头,望向eros伯爵,神情饶富深意。“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哈布斯堡王朝的介入,你与你父亲的所有,早已全属于我?你的helen又怎会例外!”
裴德列三世的目光充满着嘲弄与鄙夷。
eros伯爵脸色骤变,他既愤怒又害怕。他猜不透这个人的诡计。
他继续说下去:“我要你的helen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裴德列三世直勾勾地望进eros伯爵的眼睛,那歹毒如针刺进eros伯爵灵魂中最脆弱之处。
eros伯爵受不了仇敌这目光,他大喊一句:“我不许你伤害她!”
裴德列三世仰脸狂笑,不把他放在眼内。
eros伯爵的惶恐已到达顶峰台,他惟一的反应是挥剑伸向他的脖子,然后义无反顾地向横一切。当他看见鲜血从仇敌的皮肉中涌喷出来之后,反而就回神了,心头的惊栗随别人正流逝的生命一并瓦解。
死亡前一刻的神态凝在无生命的脸上,依然是那么骄傲,那双瞪着eros伯爵的目光诡异又炯炯有神。
他是一个死人,头歪斜在一旁的死人。eros伯爵这才够胆量吁出一口气。他对准裴德列三世的脖子再挥剑斩下去,头颅掉下来滚动在地上。他不想再看见那令他无法呼吸的目光。
策马穿越山峦,他又回到泰尔克。密室中的石床上已不见ladyhelen的踪影。eros伯爵发狂一般地抓着人来问,然后有人告诉他,lady
helen已在日前断了气,她被埋葬在家族的墓园中,与家人一起安息。
eros伯爵跪在那簇新的墓碑前,又再开始凄厉而漫长的嚎哭,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死别了,他与他的至爱相隔了一堆泥土,从今之后,每当空虚时,不会再有她的幽香入怀,他与她,永远阴阳相隔。
案亲派人到泰尔克接他回到库塔那霍拉时,eros伯爵已陷入虚脱中,瑟缩在爱人墓碑前,形神如同活死人。
在库塔那霍拉,他把自己关闭在城堡房间内,吃和喝都独自一人。过了一个月,就由母亲告诉他已安排他另娶他人的消息。
他拒绝了。“如果只是为了家族的财富,我还有别的选择。”
他选择了长生不死。
那是一个夜幕与黎明交界的时分,夜间的游魂正鱼贯地通往死亡的冥地,暂别一夜的漫游。在那破旧的教堂内,巫师正向他施咒语,漫长而阴郁,凡人听不明白。这一切将会发生在十字架之下,违反了造物主对生命定下的规律,偷来一个被禁止的永生。
教堂的大铜钟一声复一声深沉地响,那是凌晨四时三十分,但钟声会敲出十二次,在最后一声将尽之前,他的血就要开始流泻。巫师答应他不会感到痛楚,皆因赐与他永生的大能怜悯他日后千秋万世的苦痛寂寞,在这新生之始,免他一切的痛。于是,当第十二声钟声激荡在夜幕的尽头时,巫师的匕首就插入他心房旁边的肌肉中,锋利而坚决地,划破他的血肉,把作为人类的脆弱随血液流逝。血如泉涌,使他衣衫尽湿,而他就坐在教堂冰凉的地板上,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尽,渐渐失去凡人的知觉。
果然,根本感受不到痛,反而是一种无力感,血由身体内流泻,生命的力量将尽,不久后,当最后一滴血都流干之时,他就会成为一个异类的生命体。
血染满了他的衣服,血在教堂的地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小河,一直流向耸立的圣像的脚下。圣像都目睹了他的变异,他将抛弃灵魂的安逸,换来一个对爱情的承诺。
巫师怀着悲慈,用魔法令血液以一个不寻常的速度流尽,奇幻又急速,这使他骤然跌进一种虚脱的迷幻中。明明眼前是呢喃念咒的巫师,但他看见的,是那个他最爱最爱的女人。她与他的距离很近,是在面前般的亲近,差不多就能与她鼻尖相碰。就在这亲密的距离中,他从她的眼睛内,看到一个小孩的影像,听见一把声音,说,如果她还在,这就是他们的孩子。
瞬即,哭泣的冲动席卷了他,他的身体一阵抽搐,但觉快要昏去。多么的心酸,然而哭也无力了,他连表达悲伤的力量也快将失去,悲伤如同一种飘絮,掠过来但抓不住,感受得到,但表达不出。
然后,他心爱的女人把脸紧贴他的脸,他就嗅到她的幽香,她把唇凑到他的唇上,他就品尝到她的滋味。一切,都那么立体,他没可能忘记,也没可能否认,他是真正的深爱过。
血是否即将流尽呢?他的身体已不试曝制地抽动,他的神情茫然又身不由己。朦胧的视线中,有巫师的容貌,处于一个极近的距离,做着一些他看不清楚的动作。
继而,他感到嘴唇有一阵温暖与湿润,他还尝到一阵腥香。那是他流出来的血,巫师把他的血送回他的口中。
这用以喂治的血液,最舍不得主人,是身体最后流尽的。他并没有受到时间的折磨,他的血液以一个不寻常的速度脱离了他,而整个过程,流畅利落,显示了一切皆心甘情愿。
当巫师重复以血液喂治他三次之后,他就得到了最怪异的反应。他以一股他不会明白的力量跃升半空;然后,就感到他深爱的人活在他的血脉中。那是一种极妩媚的温柔,以舌尖般的湿润钻进他的每道血脉内,继而丰富了他,令他无法悲恸,不再寂寞,亦无从后悔。
多好。她也在的话,他们就能永恒相伴。
就在这慰藉中,他吐出了如从暴雨洒下的血液,这血液不属于他的身体,但却由他的体内引爆。他的舌头发麻,他品味了一种不属于他但又与他息息相关的味道。
有声音说:“那是你的新血液,由我而来。”
他急速地从半空向下坠落。他看见一个似是而非的影子。是谁在说话?那声音绝对叫人尊崇,从那里而来的说话,都变成命令,甚至真理。
模糊中,有人把棺木搬出来,接着就把他抬进棺木中去。
他终于失去全部的知觉。当棺木被盖好后,天际就出现了第一道光。
为了对深爱的人守着一个忠诚的承诺,他抛弃凡人的生命,变作吸血僵尸。
有些事情的真相,会被容许隐瞒多年。当eros伯爵抱着ladyhelen的墓碑嚎哭时,他怎可能想到,lady
helen根本没躺在墓碑之内,而是被人从密室的石床上带走,辗转来到匈牙利一座城堡的尖塔中。裴德列三世为城堡的拥有者设定一笔庞大的基金,用以养活长眠不醒的睡公主。
ladyhelen被灌下一种名为“永恒”的迷葯,裴德列三世实在太清楚什么是世上最深沉的折磨。
不要她死又不要她活,她跌落在永恒不灭的苦难中。
他送了她一个空白一片的活地狱。
第三部分顾你令我多么快乐
amulet还是搬到eros伯爵的城堡附近,地方是她自己安排的。那是城堡范围之外的一座三层公寓,她并没有花太多心思装修,就搬进去。基本希她沿用旧业主的家具。这并不像她的作风,但她实在提不起劲做任何额外的事了。?
不过是数十天,她就消瘦得脸颊也低陷下去,现在,当她一开口说话,脸庞就出现一个深深的洼,连她自己也开玩笑地说,那凹洞足以淹死一池塘的逃陟和水鸭。
eros伯爵把lady
helen接回城堡中照料。他把她安置在三楼的客房中,而客房现在的布置,像极了一间医疗室,有看护二十四小时轮班照顾这名睡公主。amulet告诉eros伯爵,他照料lady
helen,而她则照料他。eros伯爵心绪紊乱,一切显得不在意,于是,amulet每夜都在城堡中出现,把握每一个陪伴他的机会。
也是自此,她发现,原来一个女人可以如此无地位,如此被视若无睹。eros伯爵的心神,再没留给她半分。
即使城堡的长廊再光亮,她也觉得幽暗。
每一夜,当eros伯爵醒来时,他就躲在ladyhelen的房间中。只要他在,看护与医生就退出来不打搅他和他的女人。他亲自替lady
helen抹身,又不停向她说话,说着五百年前的故事,说着五百年来的失落。当中真空的五百年,他实在有太多话要对她说。他用一种折磨自己的方式向她倾吐,只要有力气,他就抱住她来说话,把她的脸枕在他的胸膛上。他要从此与她成为一双不用再分开的恋人。
负责守护ladyhelen的匈牙利家庭受了委托不能向她说话,照医生的推测,那是五百年前施法者的安排,有人恐怕lady
helen会因为接收到语言的信息而苏醒。eros伯爵于是不断对她说话,也期望她有天会懂得响应他。每一天,lady
helen会醒来三分钟,那谜一样的三分钟会在一个随意的时间到来,有时是日间,有时是晚上。当eros伯爵第一次面对lady
helen这珍贵的三分钟时,他激动到不得了,以含泪的眼睛凝视她,一边抱住她一边说:“helen,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lady
helen的目光没有焦点,她只是一个会呼吸的洋娃娃,明明是看着eros伯爵,但她什么也意会不到。匈牙利的塔顶与现代化的医疗室画上个等号;陌生的匈牙利人与曾经深爱的人又有何分别?她的世界被凝结在一个谜样的空间中,那里空白一片,没任何东西存在,是一个真正的虚空。
渐渐,eros伯爵就不那么期望那三分钟,他依然会当她是正常活人那样牵手说心事,赞她漂亮,嘱咐她安睡做美梦,但他已不再特别冀盼她睁开眼睛这小段时光。有时候他看着她那双空洞的眼睛,他就难过起来。她为了他,堕进一个孤独而无尽的空白中。
曾经,他以为他为爱情作出了世上最轰烈的牺牲,但现在相比于她,一切只是微不足道。再没任何事能令他感到自豪,面对着她,他就成为一个自卑又无能为力的男人。
试过在那三分钟里,他抱起她走到窗前,两人朝窗外的星夜望去,他对她说:“你把你背负的十字架放下来吧,都五百年了,别为我再受任何苦。”
她的睫毛眨动了,刹那间,他以为她听懂了。然而,未及半晌,她的眼皮又沉重地垂下来,完美的魔法,又令她变回睡公主。
医生说,世上是有奇迹的,而将来的医学会更进步,说不定有天她的神志会回来。eros伯爵点头,他有的是时间,不怕等待。
当他替她抹身时,他会亲吻她的身体,轻轻的,带着敬畏、爱惜,好好保护她,无论再过多数百年、数千年,他也要她冰亮娇美如昔。
曾经,这副晶莹的躯体激起过无限情欲,他一触碰它,他就澎湃冲动。今日,它依然温暖柔软,但意义已经不同了,这副躯体成为一切心痛之源。
到了某天,当它愿意活起来,他就会用充满欲望的方式来爱它。他会品尝它、啜吮它、抽取它,然后给它交换肉体的兴奋和灵魂的喜乐。那是一个吸血僵尸的方式,他知道它定会喜欢的。
他为重逢的一天作出细致的准备,他认为,那天必定会来临。
于是他对amulet说:“你别花时间在我身上,我不希望当上遗弃你的男人。”
eros伯爵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如同一个向下属交代公事的上司。
amulet心如刀割,但她忍着痛,并且婉约地微笑,温柔地摇头。她说:“如果你明白照顾你令我多么快乐,你就不应拒绝我。”
这样的对白在最初两个月每天都出现,eros伯爵说服amulet离开他,amulet又再说服他让她留下。
而今天,eros伯爵对amulet说:“刚才,她睁开眼睛,眼内掠过一抹晶光,我还以为她的魂魄终于回来了。”
amulet静静地逗弄蝴蝶,没回应他的说话。eros伯爵又说:“万一她明天就醒来,你会怎么办?我实在不忍伤你的心。”
amulet从花丛中抬起头来,这样告诉他:“如果她醒来,如果她能说话,能像从前那样爱你,我就会对她像对你一样的好。我会像你那样深爱着她。”
她的样子沉着而认真。
eros伯爵默然。明天,他又要再编出一段话来说服她离开。
第三部分最怕面对情绪异样的女人
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有她的理由去反驳,那些理由动人又充满爱意,令他无法再说下去。她的碧绿色眼睛柔情又澎湃,他没法装作看不见。
amulet从没表现退缩,决定留下来就不会走。但角色有变,不再打情骂俏,也无情话可听,也享受不到恋人炽热的目光。这段日子以来,她当上一个私人助理兼管家的角色,打理eros伯爵的日常事务,替他阅读要处理的文件、回复往来信件,后来,她甚至管理他的膳食,为他张罗最上等的血液,每天准备五公升的血液让他饮用,确保血库的存量充足而新鲜,而一星期一次的血液食谱,也由她编写及亲自下厨,最后,她就成为eros伯爵的私人厨子。
她为eros伯爵烹煮了血煮淡菜和牡蛎、血糕鹅肝、绞肉馅蕃茄配以血汁、血烤饼、血蜜饯、血炖鹿肉
每一次,amulet的精心烹调都获得称赞,当eros伯爵用膳时,她就躲在一旁观看,留意他的神情。看到他很享受的样子,她就安心,明白只要满足到他的食欲,她就多了一个理由留下来。女人总要在某些事情上让男人恋恋不舍。
她日以继夜流连在血库与厨房中,当她在场时,其它下人就不得内进。她就是一个懂魔法的巫师,神秘地把eros伯爵的食欲满足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持续了一段日子,eros伯爵后来也不再说服她离开。事实上,她很少在他跟前出现,有时候,甚至一星期也见不到amulet一次。慢慢的,他也不常常记起她。当享用了美味的食物后,他会想向她道谢;如果看不到她,那便作罢。仿佛,amulet真的是一个他聘请回来的厨子,巧手款待了主人,但不常露面。
棒着一个睡公主,eros伯爵与amulet的关系,就退倒到这个地步。
倘若挂念eros伯爵,amulet就会走到ladyhelen的房间外。每一个晚上,eros伯爵定必坐在lady
helen的睡床前。她会停步在房门外,凝望他的背影。到了今日,谁还会有闲情留意她的眼神?那是一种很深很深的忧郁。
没有人听过她的哭声或怨言,她在所有人的跟前,都表现得理智又温婉,尽量不让人替她忧心。只是偶尔地,她的神情会掠过一丝悲恸及哀怨,以及不甘心。
某一夜,eros伯爵忽然问管家:“这阵子的血来自哪个农场的牲口?味道比从前的更芳香甘饴。”
避家也不清楚原因,他照实回答:“这半年来,都是made摸isellenoir管理血库和厨房的事宜。”
eros伯爵在心想了一想,lady
helen搬来这里已九个月了。这九个月以来,他都冷待了amulet。温柔的男人,总会在某些时候心头涌起歉疚。
就像上司召见下属,又像中国的皇帝下诏要见冷宫中的妃嫔,他把amulet叫到他面前。
amulet由地牢的血库走到三楼eros伯爵的视听室中,他们在这里曾经缠绵过,在迷幻的音乐中,有那张在酒后哀怨求爱的脸。那时候,她有权力要求任何事,要求一个男人的爱,要求一个男人臣服在她的妩媚之下。今夜,她缓缓走到他面前,谦卑而渺小。他与她,已不在平衡的天秤上。她垂下眼向前走,走到他跟前才把眼睛抬起来,那碧绿色平实无华,看不出任何激烈的感情。
eros伯爵望进那片碧绿色中,心就安定了。男人,最怕面对情绪异样的女人,amulet的不着痕迹,让他有信心与她沟通。
他与她站着对视,eros伯爵穿了轻便的毛衣与牛仔裤,而amulet是一件黑色的直身长裙。他感到刹那的茫然,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成熟,也沉实得让他感觉陌生。
他不知道,这女孩子因为他瞬间就长大了。
他问她:“搬到附近居住是否习惯?”
她微笑,回答他:“还好。住所很舒适。”
他点点头,再说:“这阵子我也少去了蝴蝶温室,你有去过吗?”
她说:“间中。那天我看见一只白背蛇目蝶,还以为它是飞蛾。”
他就说:“我和helen都很喜欢蝴蝶。”
她勉强地笑了笑。
他又说:“特别喜欢那种端红小蝴蝶。”
amulet的心难过起来,就是那只在初相见时她绘在手背上的小蝴蝶吧。一切,只因为那个她。
她按捺着,尽量不让伤感流露。她说:“ladyhelen近日好吗?”
他耸耸肩,叹了口气:“老样子。她很健康,但还未把我认出。”
她说安慰的话:“你放心吧,现今的医学一日千里。”
他这样说:“我也是这样想,况且时间容许我等待。”
她微笑,认同他的说话。
然后eros伯爵转身斟了两杯酒,给amulet递上一杯。他说:“想不到你那么擅长烹饪。”
amulet呷了口酒,笑着说:“难得你欣赏。”
eros伯爵认真地告诉她:“是我近数十年来试过最好的菜色,尤其那些炖肉和炖菜,浓郁丰盛,品尝一次回味三日。”
她笑起来。“那我以后多做。”
eros伯爵又说:“每个黎明前送上来的那杯鲜血,也额外的芬芳。那是什么牲口?”
amulet抿了抿唇,神情极不自然,她半晌后才说:“那是北极的驯鹿。”
“驯鹿?”eros伯爵望着她。
她挤出了奇怪的笑容。“味道颇佳吧?我会多向供货商要求更多的来货。”
忽然,eros伯爵就有了头绪。那无可能是驯鹿,甚至无可能是牲口,他尝了五百年畜牲血液的味道,根本就是另一回事。
他望着她,目光炯炯。
“说真话。”他命令她。
她脸容变色,但她的心在说,等这一天,等了差不多半年。迟发现总好过没发现。
amulet吞吞吐吐:“我”
eros伯爵绷紧着一张脸。“说!”
amulet于是说了:“那是我的血。”
eros伯爵马上走上前,捉住她的双臂,斥喝她:“你怎可能这样做!我没批准你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