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智的视线追随着她纤细的身影,乍见她时从心底涌现的开心,被她的冷漠冻结,笑容凝固。
他没有收回凝视她的眸光,亦没开口问候。
“智,怎么不跟人家打招呼?”问话的是骆英翔,他眼尖的认出湛优。
欧阳智顿了下,默不吭声,若无其事的低头继续进食。
明明想见到她是他来这里用餐的目的之一,偏偏在如愿见到她之后,积压多日的失望与期待却转为莫名的愤怒。
气她的避而不见、气她见了面却急于离开,他以为她对他是有感觉的—像他对她的感觉一样。
这几天他都一个人外出写生,少了她像麻雀一样绕在身边问东问西的,他突然觉得太过安静,缺乏作画的心情
湛优知道他的反应后,心一阵凉,她想对亲切的老板娘微笑,却怎么也扬不起沉重的嘴角。
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这隐隐流动的诡异气氛。
“我我还是改天再来好了。”湛优声音细微,向老板娘告别。
突然,欧阳智搁下碗筷,抬头对她说:“一起吃饭吧?”听到她要离开,他忍不住开口留人。
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思考与行为模式,好友们早已习惯,这也是专属于欧阳智的独特魅力。
然而湛优却无比诧异,呆然的盯着他。
欧阳智瞬也不瞬的睇着她的娇颜,又对她重复一遍:“一起吃饭。”
“也好,人多东西吃起来会更有味道。”老板娘兴冲冲的帮腔,并且很自然的在欧阳智身旁挪出一个座位,拉她坐下。“我去取一副碗筷来。”
湛优全身僵硬,螓首低垂,心脏扑通扑通的撞击胸口。
她应该离开的。
说好不再和他有所牵扯,以实践对好友于洁的承诺,也杜绝自己对他的感情再继续扩散蔓延。
可是,她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愿,仅是端坐着,感受着见到他的狂喜与他热切的目光与手掌的温度。
这些日子以来,她始终无法对他忘情,此时此刻,更强烈体会到积压在心中的爱恋,深得连自己都难以测量。
老板娘拿来餐具后,为她盛了满满一碗香喷喷的白饭,叮咛道:“多吃一点,瞧你瘦的,精神也差。”
愣了下,湛优才回过神接过白瓷饭碗,抬眼,才发现好几双迷人的眼睛都毫不避讳的打量她。
同时被好几个气质非凡、各具特色的帅哥那样看着,即使不是心仪的对象,她仍不由自主的涨红脸,随后不自在的别开眼,挖了一小口饭送进嘴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们太耀眼的存在,仿佛同时出现好几颗太阳般的奇景,教人目眩神迷,无法直视。
“小姐怎么称呼?”归掣充当先锋。
咽下饭,湛优礼貌的回答:“黎湛优。”
“很好听的名字。”归掣噙着笑,由衷地赞美。
“谢谢。”她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浅浅的,稍纵即逝。
倘若称赞的人是身旁的他,她会打从心底快乐。
“你跟智在哪认识的?”靳仁问。
俱乐部那么大,客人也应接不暇,若非在同一桌次接待客人,或特殊状况,通常很难注意到彼此,更遑论记住每位顾客的长相。
湛优不语。并不是羞于承认自己是lionheart的客人,一旦承认,仿佛就会划开一道界线,只剩下男公关与客人的关系。
她要的,不仅仅是如此单薄微弱的身分。
“黎小姐是智的客人。”骆英翔代她答覆。
客人这个疏离的字眼击沉了她,情绪益发纷乱低落。
“不过,好像又不仅于此。”骆英翔补充,笑得别具深意。“对吧,智?”他故意把问题丢出去。
被点到名,欧阳智顿了下,没好气的瞪了好友一眼。
湛优未曾镇静的心跳,又陷入剧烈鼓动。
她对他的答案抱着一丝丝期待,又同时惶惑不安。
他的一句话,将会决定她是跌落无底深渊,抑或攀上天堂
“你有没有在听啊?”向亚霁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嗯。”欧阳智应了声。
“他还约人家去写生。”骆英翔又爆料。
“你怎么知道?”马苍润反问。
“是你们太不关心了。”
几个人又照惯例的斗起嘴,欧阳智没有加入战局,一贯置身事外的听着好友们七嘴八舌,即使他们正在谈论他的事。
湛优一颗心就这么悬着,她实在不清楚他刚刚简短的回应,究竟是针对哪一个问题
是指她不仅仅是客人,或者单纯表示他有在听其他人的对话?
她好想知道,但没有立场也没有勇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追究。
“黎小姐是附近大学的学生?”马苍润拉回话锋,极富电力、擅于挑逗的黑眸紧盯着她。
“对,我是美术系的学生。”湛优回避他具侵略性的眼神,他给人的感觉太危险,像高压电般,一靠近便无法全身而退。“还有,叫我湛优就行了。”黎小姐、黎小姐的听起来好别扭。
“那,湛优。”官尹和从善如流的直唤她的名。“你喜欢我们家阿智对吧?”他俊俏的脸孔挂着迷人的笑容,问题却单刀直人、一针见血,他既聪明又敏锐,机灵得仿佛会读心术般。
湛优心口一窒,瞪大的美眸透露出慌乱,一路自耳根蔓延至颈项的红潮,则出卖了她的心事。
欧阳智睇了她绋红的脸蛋一眼,继而低斥存心搅局的好友。“你们真无聊,像一群长舌妇,小心死后下地狱被割舌头。”
很恶毒的诅咒,表示他的心情欠佳。
“哇你也不差啊!”官尹和犀利的回击。
结果他还是没有正面回覆
如果她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又何必留她一块用餐?
她渴盼多了解他,但每一次接触,却离他离得更远,更摸不着边际,令她万分沮丧。
反覆不定的心情,让她无所适从。
“待会一起去打保龄球,怎样?”向亚霁突然兴致高昂的提议。
七人感情如同手足,每天见面,不过除了俱乐部营业前会全员到齐小聚一下之外,其他时间都各自安排活动或有事情处理,能像今天集体刚好都有空闲,长时间相处的机会并没有想像中的多。
“好古老。”马苍润直截了当的驳回。“超级落伍。”
“去唱ktv。”归掣兴致勃勃。
赞同的只有他一个。
“智,你提个方案。”骆英翔总是尽力的把话题扔给他。若不这样,他永远都不会主动插话。
不是不擅言词,而是懒!
懒得动口,所以沉默。
看似发呆出神,脑子里恐怕想得比谁还多。
在他认为,欧阳智就像古代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平时沉默寡言、深藏不露,一旦出手绝对令人刮目相看,甘拜下风。
拌声是、舞蹈是、运动细胞是,当然,过人的艺术天分更是。
若要说缺点,就是太不解风情,但是真不懂,还是怕麻烦而装不仅、不想懂,就不得而知了。
“还是去打保龄球吧!最低分的要请客。”向亚霁擅自做了结论。
“没意见。”官尹和耸耸肩,做什么都好。
“那就这么决定了。”向亚霁露出感染力十足的开朗笑容。
“湛优一起去吧!”官尹和邀约,自然的口吻好似彼此柑识已久,而非第一次见面。
“咦?”湛优二度被他吓着,对上他那双如玻璃弹珠般晶澈的黑瞳时,她心头一凛,马上低头闪躲似已洞悉她所有想法的锐利眸光。
“不”她微弱的拒绝。
“智也会去哦!”马苍润坏坏的笑了。
欧阳智末置可否。
可以的话,他实在很想暂时摆脱这群损友,他们对他的感情越好奇,他就越不想让他们介入搞鬼。
辟尹和冷笑一声。“你不去的话,以后我们就跟纯姐站在同一阵线,不帮你照顾那些‘宝贝’了。”
他口中的宝贝,指的是欧阳智费神费功完成的心爱作品。
为了打发时间,他也在俱乐部的休息室里放了一些画具、纸黏上,本来是抱着练习的心态,随手画些素描、漫画和捏塑一些动物、人像,只是一旦着手进行后,就会忍不住力求最好,一点都不马虎。
做好了就摆着,不知不觉地,就越积越多。
平常它们很安全,只有在欧阳纯偶尔心情欠佳,看什么都不顺眼时,才会动那些东西的歪脑筋。
很高明的威胁,命中欧阳智的死穴,没有说不的余地。瞪了好友一眼,最后也只有妥协。
行程拍板定案后,他们又重新横扫饭桌上的每一道可口菜肴。
“湛优,多吃一点。”骆英翔体贴的叮嘱。未了,对欧阳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招呼人家。
“嗯,谢谢”湛优颔首致意。
“多吃一点。”欧阳智顺手夹了块鱼肉到她几乎没有动过的碗里。
就这么一个举动,让她的心既甜蜜又痛楚。
夹起鱼肉送进嘴里,缓缓的咀嚼,她却只尝到了一股苦涩
懊怎么做,才能找回乐观的自己?!
是彻底切断与他的关联,或者是不顾一切、顺从心意的喜欢他?
她还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