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的语言,但脸上担忧的表情、着急的语气,仍是传达给柳烟了。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柳烟苦笑,虽然很不舒服,却还是为了眼前的孩子们,勉强扯开一抹笑容。
口头上虽是这么说,但柳烟还是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额上不断冒出的冷汗,本以为前两回恐水症发作后,她的症状已经好上许多,她甚至以为,或许在上一次溺水之后,她已经完全克服自己的恐惧了。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即使天天看着大海、与大海接触,她的反应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夸张。结果这全是她的一厢情愿?
虽然柳烟并无意将泽哥哥由她的记忆中连根拔除,但是她实在很希望恐水症能够消失,毕竟这实在很妨碍生活。
以往住在“醉卧美人膝”倒好,虽然傍水而居,可好歹还有段距离,但现在可不是如此,天天要与海洋接触、天天嗅着海水的气味,让她本已模糊不清的童年回忆再次苏醒。
她记得他们的生活方式,男人们天天晚出早归,即使辛苦了一夜却不一定能得到相对的报酬,虽然生活穷困,但孩子们还是能自得其乐,捡拾贝壳、筛捡彩色石头,相互比较谁的贝壳石头最漂亮。
她在这里看到了与童年类似的生活,正因为不知道还要留在这里多久,所以她更希望自己能够不再为恐水症所困。
柳烟打算走回小屋休息,虽然孩子们很担心她,但又忍不住贪玩,便让她自己走下海崖,沿着沙滩慢慢走回小屋。
没想到她刚离开不久,就碰到了老大。
这几天的天气很热,还真亏他能戴得住面具。
柳烟觉得好笑,在知道他戴上面具是刻意避着她时,她的确无法否认,自己真的越来越想瞧瞧他面具底下的真面目。
“你的脸色很苍白,是水土不服吗?”
柳烟挑眉,他是在关心她?还真是意外呐,平常避她避得这么凶,有时柳烟都会怀疑自己是否是妖魔鬼怪,否则怎么老大一瞧她就跑?
前几天他虽然救了她一回,也留在她身边好阵子,但后来他几乎没怎么开口,害柳烟怀疑自己是否变丑了,所以老大才这么讨厌她?
“只是有点累了,现在正要回小屋休息。”柳烟解释过后举步就要离开,忽地她福至心灵,问道:“这边的小孩常常玩那种游戏吗?难道父母都不担心?”
“什么游戏?”连城一时没意会过来。
“就是在崖边跳水的游戏啊。”柳烟转过身,指向来时路。
顺着她的指尖望去,连城清楚看见崖边有一群小孩正挤成一团。
他们仔细观看每一个下水者的姿势,每当表演者做出一个特别困难的动作时,孩子们就会欢欣鼓舞地又笑又闹。
连城看看表演的孩子,那纯熟的姿态绝不是只练过一次、两次。
“不是早就禁止他们在那里玩了吗?”面具下的连城大皱其眉,本来那里的确是孩子们的游乐场,但早在去年飓风来袭后,崖边的土质松落,偶尔还会有岩块落下,所以早早就禁止孩子们在那儿玩耍。
“不可以去玩?”柳烟大吃一惊。“可是他们”
“你先回小屋休息,我去骂骂他们。”说着连城快步上前,绝对要在发生意外之前,赶紧把那些孩子们带回去。
柳烟心慌意乱,不由得挂念起孩子们的安危,本来就看似危险的游戏,如今看来更是惊险万分,她现在怎么可能有办法静下心休息呢?
连城的脚步既大且快,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崖边,这么远的距离,柳烟压根儿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无论他说了什么,孩子们显然不甚认同,还有几个叛逆地站在崖边,像是拒绝自己的游戏场被迫关闭。
他们留在崖边越久,柳烟就越担心,因为不知道那儿暗藏什么危机,所以他们每多待一会儿,只是徒增她的担忧。
许是柳烟站在沙滩上太久,惹人注目,不一会儿,阿弘就好奇地过来探问:“你在看什么?”
“老大说孩子们在海崖上游戏太危险,所以过去阻止了。”柳烟蹙眉,或许是当初泽哥哥的事件太过鲜明,现在她脑中满是不好的想像,真希望他们赶紧下来,不要再让她担心了。
“又是那座海崖?”阿弘跟着皱眉。“上次的飓风已经让海崖坍了一角,因为怕危险,早就警告小孩子别再去玩了,看样子大家不大听话。”
阿弘说着,也想上海崖去劝阻。
就在这一刻,也许是因为土石太过松软,又突然增加了一个大人的重量,平常可以勉强承受孩童重量的海崖,顿时崩塌!
整件事发生得太快,几乎只有一眨眼的瞬间,海崖的最前端硬生生从中一折为二,挤在最前端的几个叛逆孩子也跟着断裂的土石坠入大海
简直就像是恶梦重演,柳烟难以置信地看着前一刻还与她一同嬉笑的孩子们,在下一秒钟就坠入深深大海。
“啊啊”柳烟崩溃地大叫着,深藏在记忆深处的恶梦再次上演,而且这一回受害者还不止一人,她难以承受地跌坐在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碰到第二次。
原本还任性留在海崖上的孩子们也惊住了,随后他们一个个跑下来,直直往村里冲去准备求救,当他们经过柳烟和阿弘的身边时,柳烟只脑旗速细数究竟有几个人平安无事。
“你留在这里,我去帮老大。”
柳烟愣愣地看着阿弘冲向海里,这时她才注意到老大早已弓身跳入水里,如同一条蛟龙在海中翻腾。
孩子们去求救,老大和阿弘义无反顾投身救援,那她呢?
她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柳烟自问。
什么都不能做。
柳烟蓦然惊觉自己的无能为力。
因为她的恐水症,所以她根本不可能下海帮忙救援。她根本一无是处,只能站在原地,不妨碍到他人就已经很好了。
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感,柳烟忍不住自我厌恶起来。
为什么她当初无能为力,现在也一样无能为力?!
难道她要一辈子这样逃避下去?一辈子当一个碰到水就尖叫的弱者?
无论她外表看来多成熟,她永远都是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泽哥哥坠崖,却什么也不能做的小女孩?难道就只能如此吗?!
忽地,本以为方才断裂过、暂时应该安定的断崖居然又崩落了。
一颗巨大的石块垂直坠落海中,溅起丈高的水花遮掩了柳烟的视线,她瞬间刷白了脸,孩子们的尖叫声仿佛在说“有人出事了”
但过一会儿,水花平息后,她看到老大和阿弘都好端端地浮在水面上,她不由得松了口气,简直像是看到亲人平安无事似的。
不过她并不清楚究竟有几个孩子落海,所以安心还太早。
在海中的男人们一手抓住一个小孩,准备往岸边游的时候,另一块巨石落下,而且三不五时就有一些碎石块零星地掉落,让他们左躲右闪好不辛苦。
柳烟站在岸边观看,面对眼前危急的情况,她不了解既然断崖下边的海域有落石的危险,为什么他们不稍微游出海,绕一圈回到岸上呢?
但她很快就发现他们并不是不晓得绕远路会比较安全,而是他们并不能够再往外游去,柳烟不知道外海究竟有什么东西,但那东西绝对是比落石更加危险的。
落石不但阻碍了他们的去路,在此同时也让孩子们纷纷受伤。
柳烟听到他们的尖叫声,想到不久前大家还一同快乐的玩耍,又心疼又焦急的情绪纷涌而上。
她皱着眉头,只有两个大人根本没办法马上将孩子们全救上岸!
至少,还需要再一个人下海支援!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柳烟悚然一惊。
她在想什么啊?她居然想要主动跳下海?!
看到脚边不断拍击而来的海水,柳烟感觉到恐慌开始无限蔓延。虽然这段日子都在这个小渔村生活,但并不代表她的恐水症已经痊愈了。
可是那些孩子需要救援啊!
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对她怒吼。现在除了她之外,就没有人可以下海帮忙了!
柳烟非常清楚,那些孩子在海中待得越久,危险性越高。在村里的人前来救援之前,就可能会有人死于非命。
她不敢再犹豫,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快步涉水入海。
当海水淹到她的小腿肚,她觉得呼吸困难;海水很快漫过大腿,柳烟急促呼吸着,却觉得呼出得多、吸入得少。
柳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拖下去,最后她干脆一咬牙,整个人潜进水中,强迫自己马上习惯在海水中的感觉。
恐怖及痛楚的情绪瞬间席卷而来,她想要尖叫、想要挣扎,想要从这可怕的无尽深渊中离开,但柳烟也知道,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马上站起身、马上退到安全的岸上,但柳烟不肯,她蹬了一下腿,把自己蹬向更深的海里。
也不知是勇气使然,抑或者是其他因素,泡在海水中越久,柳烟就觉得最初的恐惧开始一点一点地消退,她在这片海洋中也益发悠然自得,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段天天泡在海里玩耍的天真日子。
虽然已经多年不曾游水,但那就像本能一样,一旦学会就不可能遗忘。
她快速游着,游水需要体力,好在她多年来一直勤练舞艺,所以体力好得很,她很快就来到老大和阿弘身边,两个男人看到她显然吓了一大跳。
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见过她的恐水症发作后,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她敢下海游水。事实上就连柳烟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真的办到了!
她终于不再只能在旁边看着,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