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上次在墓室里那样,目不视物的她得仰仗他的帮助才能离开,还有她被喷泉喷湿的事,最后还是依靠他带她出去。
以往她一直不以自己的目盲自卑,此刻她才知道她不是不自卑,而是她的自尊不容许她萌生那样的念头。
所以在谈家,她尽量不仰赖家人的帮助,事事都自己来,连这趟远来埃及她都不要大伯派人陪着她。
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让家人知道,尽管她目不视物,但她不是废物,她仍然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她不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没错,她害怕成为没有用的人,害怕总有一天家人会厌烦无能的她,最后会没有她可以容身立足的地方。
爷爷疼爱她,怜她从小失去双亲的照拂,可总有一天爷爷会无法再爱护她,那时她该怎么办呢?无父无母的她能向谁求助?谁又能庇护她?
她只能让自己提早学会独立自主,适应这漆黑一片的世界。
“这种事很难说的,破邪,只要他以后一直爱着你,就决计不会嫌弃你的一切。”
“爱?他现在都未必爱着我了,更遑论以后。纵使他真的爱我,又能爱得了我多久?总有一天感情会淡掉的,那时百般的怜惜转眼成空。”
她记忆中,当初父母也是很恩爱的,可是父亲一死,母亲没多久便另结新欢、另筑爱巢,丢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谈家,所以她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永远不变的感情存在。
“那么你打算拿他怎么办?”虽然她现在和哈里发夫妻情深,然而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日后的变化。
她也看过不少爱得浓烈的情侣,没多久就恩断义绝,因此真爱逾恒这种事,要到两个人都死了才能盖棺论定。
谈破邪漫应“随他吧,等他厌了,就不会再来找我了。”垂下眸子,压抑住想见他的念头,她厌恶不争气的自己,这么牵念着他。
正午的阳光从窗子泄进房中,照亮了室内,倚在窗边的容颜站立不动的沐浴在金色的炙阳中,显得庄严无比。
这一幕让楼下一双眼看得失神。
她伫立不动,他也驻足不前,她微阖着眼眸沉思着,他仰首凝睇,悸动于那抹幽静的倩影。
如果说以前他尚无法完全确认自己心中的感情,那么这一刻他不再有任何的怀疑了,他要她!
满腔的情愫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淹没了他。他同意那只死猴子说的话,爱是不需要考虑的,但有时人并无法马上察觉到自己的感情,需要时间来发掘。
“既然来了,怎么不去找她呢,难得今天易铭不在,不会有人为难你。”宋薇薇发现到他呆怔的站在楼下,不解的走过来问。
“她不太想看到我。”直勾勾的凝望着二楼,胡莱并没有看向她,语气有丝涩然。想起破邪上次的冷漠疏离,胸口陡然一窒,他怀疑是自己一相情愿、自作多情。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不想见你?”宋薇薇顺着他的目光投去一瞥,再移回视线望住他。这个男人真的好迷人!如果不是深爱着哈里发,她一定也会如哈娅一样迷恋上他。
“我试得还不够多次吗?”他这几日天天来,每次都和易铭吵得惊逃诏地,她若有心早就主动来见他了,但她却始终不闻不问,任凭易铭拦阻他。
他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老是他一头热的想见她,她却无动于衷,这令他很不能接受,若非屋里的女佣们仍对他投以痴迷的眼神,他会以为自己的魅力不再了。
宋薇薇微笑道:“如果你想打动她,就要拿出你的诚心给她看,让她明白你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诚心?那种东西是什么他不知道,不过他不相信自己无法使她爱恋上他,他前是胡氏一族的人,没有人能抵挡得了他的诱惑。
“等一下,那是要送上去给她的午餐吗?”他唤住捧着托盘经过,准备要送上二楼的女佣。
“是的。”偷偷瞄向他,年轻女佣脸儿红通通的颔首。
看了一眼托盘里的菜肴,胡莱吩咐“去把香菇和青椒磨碎,将青椒和茄子混在一起,把香菇掺进饭里。”
“呃”女佣用眼神向一旁的女主人请示。
“为什么要这么做?”宋薇薇好奇的问。
“你没发现她挑食得要命吗?她不吃青椒也不喜欢香菇,不这么做,她不会吃这些食物。”
宋薇薇露出深笑朝女佣颔首,要她照办。
胡莱旋即又改变主意。“等等,我看还是我端上去给她好了,有我盯着她,她就不敢挑食了。”
接过托盘,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他踩着轻盈的脚步快步往二楼而去。
宋薇薇深思的目送着他。爱一定筑基于关心,没有关心的爱不叫爱,但关心却不一定是构成爱情的元素,可是爱情中绝对不能缺少关心。这个男人连破邪挑不挑食都要管,这意味着她微微一笑,去做自己的事了。
听到脚步声进来,谈破邪仍立在窗边没有回头,心想是女佣将她的午餐送来了,但她顷刻后便发现了异样,这脚步声并不是女佣的,而是当那抹熟悉的气息接近她时,她更加确定了。
“你来做什么?”
“替你送来午餐,过来吃饭了。”
不等她再说什么,胡莱径自拉过她在桌前坐下“你打算自己吃还是我喂你?”很有礼貌的询问。
“我自己吃。”柳眉微颦。她真的不懂,他还找她做什么?
“那好吧,快吃。”他将碗端给了她。
感觉得到他在她旁边坐下,没走的打算,她拢起眉心。“你还有事?”
“我要看你吃完饭。”
“你”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他截住了。
“你如果懒得自己吃,我喂你好了。”
他预备接过她手中的碗筷,可她不肯让他拿走。
“我会自己吃。”
“那快吃,你一直待在这里一定很闷,待会我带你出去走走。”倾过身去,他几乎贴着她的脸颊说话,语气兴高彩烈的。
“不”她脸庞乍红,呼吸一窒,他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她感觉得到他的唇刻意的轻啄了一下她的嘴角,她赶紧别开头,拉开两人的距离。
“再说不我就吻你唷。”口气轻轻的,但那语意里的威胁清晰可辨。一直拒绝他,他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
谈破邪凝眉埋头吃饭,她明白这个人专横野蛮的个性,话说出口就一定会做的,只好闭嘴不再与他做任何的争辩。讨厌的青椒,连你也来欺负我,闻到气味正要把青椒拨到一旁,一声冷哼响起。
“吃下去。”
“不要。”谈破邪倔强的道,以前住在他那边他要管她吃什么,现在住来表姐家,他也跑来干涉,他未免管太多了吧。
贝唇一笑,胡莱很随和的说:“你不想自己吃,我用嘴喂你好了”
“不要--”低叫一声,他的威胁奏效,她马上夹起青椒送进嘴里。
“这才乖嘛。”他笑吟吟的赞许,伸手轻撩着她垂在颊旁的长发。
那亲昵的举动令谈破邪气息微窒,她看不到此刻他笑得飞扬的神采有多吸引入,一双勾魂的星眸流漾着怜宠的柔情,足以使一票女人看得口水直流。
嘴里那令她讨厌的味道在味蕾上泛开,她气得捧着碗背转过身去,不想面对他的脸。
“唉,真是幼稚,你以为这样我就看不到你偷偷把青椒丢到地上吗?”顿了下话,胡莱善心大发,用着低沉的嗓音魅笑道:“也没关系啦,你尽管丢,顶多你丢一片我吻你一次,如果你很想我吻你,不妨把所有的青椒都拨掉。”
“你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挑不挑食是我的事,谁要你来多管闲事?”她恼得回头娇斥。从小到大,从来也没有人干涉过她挑食,他以为他是谁呀,老爱来管她?
注视着她不悦的娇颜,他淡道:“你老是这么挑食,营养会不均衡。”她以为他吃饱撑着没事做吗?以为他对任何挑食的人都有兴致管吗?只有她他才会管,其他人他才懒得理他们咧,就算他们只瘦到剩一把骨头也不关他的事。
“我就算营养不均衡又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什么人,管我这么多做什么?”她呼吸又是一窒,分辨得出他话里的关心。
“我要你,你的胖瘦自然就干我的事,你这么瘦,抱起来都是骨头多不舒服呀。”
“你你自己亲口说过你不爱我的,你忘了吗?”谈破邪幽幽开口,不明白他究竟想怎么样?
他伸手抚着她的脸颊。“那次是我没弄清楚自己的心意,现在我明白了,我为你心动是事实,我不想再逃避。”
听见他的告白,她并没有喜悦,反而凝着脸轻摇螓首。
“算了吧,胡莱,你只是一时的动情而已,等过一阵子那种感觉就会消失无踪了,说不定届时你还会告诉我--我真想不通当初为什么会对你动心,难道是你对我下了什么咒语,才害我糊里糊涂的爱上你吗?”
天杀的!她是存心想气死他吗?“你这个女人到底想怎么样?!”他都已经向她表白自己的感情了,她竟然还质疑他“难道要我卑微的在你面前跪下来,掏心掏肺你才相信我吗?!”
她放柔语气,低切的道:“胡莱,换个方式说吧,我感谢你的错爱,但是我无法接受,以你的条件,不乏迷恋你的女性,你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
她要求的是一辈子不变的感情,然而那对她而言却是一种遥不可及的神话,孤身度过一辈子对她才是最好的安排。
“你眼睛看不见也就算了,脑袋是不是也当机了!”胡莱气到不知该怎么说她了,他亲口向她示爱,她没有欢天喜地的献上自己的心,还敢拒绝他,不知好歹也要有个分寸吧“好,那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接受我?”
“你不用为我做任何的事,”叹息一声,她徐徐开口“我要求的是一份一生真挚不变的真爱,胡莱,你真的自信自己可以给我吗?一生一世此情不渝。”给不起就不要再来烦她了。
一生一世此情不渝?她未免也太贪心了吧!谁能有把握自己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改变?他可以保证自己会一辈子喜欢巧克力,但爱这种东西无形无状,全凭感觉,根本无从捉摸,他怎么可能承诺?
他可以随口答应敷衍她,但是这种事他并不想骗她。
倾听着他的沉默,谈破邪淡笑“这样的要求让你很为难吧?你不需要勉强自己说出违心之语,我可以理解的,谢谢你刚才那些话,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心意,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了,我想尽快解决这里的事回家去。”
阗寂的深夜,一抹人影悄然潜入二楼一间客房。
房中酣然沉睡的人紧紧的闭着眼。
漆黑中,黑影驻足在床前,举起手中洒了迷葯的手帕,就要摀住床上之人的口鼻。
“是谁?”来人惊动了床上素来浅眠的人,反抗的想挣脱对方的箝制,朝他挥出一掌“是你!”凭一声闷哼,她迅即知道来人是谁,却丝毫没料到对方竟会向她下手!
“本来我还想采取斯文一点的行动,看来你已经认出我来了,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毫不犹豫的取出一支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在她还来不及开口时,朝她射出了一枪。
不让她有痛呼的机会,他将手中的手帕快速的掩住她的嘴,阻住一切声音,抱起她,如来时一般,不发出一丝声响悄悄离去。
夜色中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还是一样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