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损落于天际。
沉沉的夜幕,吞去黄昏最后一丝彩霞。
凤城内,静懿庄严的关家府邸,即使在黑夜中,依然被点上的灯火照得明亮如白昼,也让戒备森严的武装守卫一览无遗。
凤城里的人,本来就对把持朝政的关氏父子心怀畏惧。这几日以来,即便私家军队全数赶来,将宅邸四周围得密不透风,也没人敢多看一眼,抑或有任何怨言。
所以,当一名男人策马而来,并大胆疾停在关府大门前时,连门前的护卫都为之一愣。
男人翻身下马,还没落地,十数把锋利的刀刃,已经将他围住。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禁区?”
他风尘仆仆、满脸疲倦,黑瞳却异于平常的炯炯有神,虽被十几个护卫围住,仍不畏不惧,只是开口扬声。
“我是北国鹰族族长,金凛。”
男人声若洪钟的宣告,让众人心头大惊,纷纷变了脸色,把手里的刀剑握得更紧。
金凛扬首,没有理会那些几乎抵到他身上的刀尖,只是对着那扇厚实、紧闭的大门,扬声再道。
“我来见关中堂。去告诉他,我有葯跟葯方,能救他的妹妹。只有这一帖葯,能替她延命!”
护卫们惊疑不定,一方面诧异这个北国族长,竟敢单枪匹马前来,这样的举动,无异是送死。另一方面却又怀疑,他的手上,是不是真有能救关家掌上明珠的灵葯。
一个护卫往后退,入内去通报。其它的护卫们,则是持刀不动,没有撤掉包围,却也没有上前攻击,只维持优势,等候内府的消息。
在重重武卫包围下,金凛仍不动如山,黑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前方那扇紧闭的黑门。
他等着。
心焦如焚的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色的大门,终于往内缓缓敞开。
必府之内,到处灯火通明,地上青色的石板,被人擦磨得光滑洁净,反射着灯光。一名黑衣老仆,就站在门内正中。
老仆微微扬眉,看着那大胆闯入敌营的男人,沈声开口。
“你要什么?”
“我要见兰儿。”金凛握紧了拳头,努力克制着冲进去找人的冲动。“我可以把葯和葯方都给关靖,只要让我见她一面!”
老仆耸眉,却依然负手。不一会儿,一个小童从后堂跑出,穿庭过院,来到大门,凑到俯身的老者耳边说话。
老仆的白眉耸得更高。
小童说完,便转身离开。
老仆挺直了背脊,看着金凛,然后朝护卫们抬起了手。
“让他进来。”
护卫们闻言,立时将银亮的大刀全收入刀鞘。而金凛,根本等不及护卫退开,径自穿过刀阵,就大步的走进关府大门。
黑衣的老仆,领着他穿堂过院,走过他数个月之前,劫掳幽兰的时候曾经走过的路,一路来到她所住的清幽院落。
只是,才来到院落大门,金凛就被人挡下。
雅致的庭院里,铺着青石板,一路铺到了那扇紧闭的雕花门扉前。素色的宫灯沿着青石板道两旁,高高挂着,让一切皆暴露在灯光下。每一盏宫灯之下,都站着一名持刀武卫。
他急欲上前,却被老仆阻止。
“你只能到这里。”
金凛脸色一寒,正准备开口,前方的雕花门扉却被人打开了。
屋子里的花厅,摆设一如之前。只是,这一回,屋内亮着灯火,而花厅角落,那张铺着绫罗软褥的湘妃榻上,正坐着一个俊美异常的黑衣男人。他的怀里,轻拥着一个纤弱苍白、气若游丝的小女人。
幽兰。
双眼无神的她,穿着雪白的蚕丝所织成的衣裳,黑发被梳得光滑盈亮,被打扮得美如天仙,却仍像是个瓷娃娃般毫无生气,任由关靖抱着。
金凛握紧了双拳,冲动的想上前,却又该死的明白,是他自愿来到南国。一旦人到了南国,他就身不由己,一切都得按关靖的规则来。
“你说,你有葯?”关靖轻声问道,手里抚着妹妹的发,连看也不看金凛一眼。“葯呢?”
“在我身上。”
“拿来。”
金凛从怀里掏出葯,举步就要上前。
必靖却在这个时候开口。
“等等。”
此话一出,那些环伺在旁、手握大刀的护卫,马上持刀上前。
金凛停下脚步,敛住怒气,徐声问道:“你不想救她吗?”
闻言,关靖那张俊美的脸,忽地变得狰狞扭曲,冷冽的杀意,穿过院落,直逼金凛而来。
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救?我当然想救。”关靖挑起俊目,冷冷的审视着他,然后嘴角勾起淡淡的、骇人的微笑。“话说回来。虽然,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你,但是,我却还是要谢谢你。”
金凛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无比苍白。他握紧了拳,只听到关靖再度开口,一字一句的说:“原本,她的心都在你身上。她对你用情之深,让我更加恨你。不过,现在可好了,是你自己毁了一切。”他轻声说着,用手无限爱怜的抚着妹妹的粉颊,眼里满是深情。
门前的金凛,因为这几句话,身躯剧烈颤抖着。他的心口,就像是被人紧紧握拧,扭出了鲜红的血。
原本,她的心都在你身上。
是你自己毁了一切。
必靖的话,不断在他脑中回荡,就像是用鞭子反复的鞭打着他的心。
没错!是他毁了一切!是他伤害了幽兰!
“是,是我的错,所以我为了她而来!”金凛喘息着,紧盯着毫无反应的幽兰,心痛如绞。“你要对我怎样都行,至少让我救她。”
必靖的脸上,浮现一股野蛮的戾气。
“你把她折磨成这样,还要我信你会救她?”
“我爱她!”金凛极力克制,却难掩心焦和忧愤。“要怎么样,你才愿意让我救她?”
必靖瞇起了眼,眼中进射出无尽的恨意。他看着金凛,而后忽地一笑,伸手轻拍两声。
听到主子的召唤,十数名仆人马上抬着一篓又一篓尖硬锐利的石头进来。他们无声的行动着,将那些石头撒在青石道的正中,让院落门前直到雕花门扉间都铺满了石子。
之后,仆人们如来时一般,迅速消失。
必靖冷冷的看着金凛,再度开了口。
“你要见她,就给我从那里爬过来。”他厉声下令,表情恨极,存心羞辱这个骄傲的北国人。“给我跪着爬过来!”
金凛注视着前方,缓缓的、缓缓的跪下。为了幽兰,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这些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才刚跪下,四周的护卫马上抽出铁棒,朝着他的背重重打下,强烈的力道,狠绝得几乎打断他的骨头,将他打趴在锐利的碎石上。
花厅之内,关靖弯着唇,静静的笑了。他注视着、欣赏着,还转过头去,温柔的抬起幽兰的下巴,柔声说道:“看,哥哥为你报仇。”
铁棍,一再狠击而下。
锐利的石子,将金凛的手和脸,划出了一道道伤口。他强忍疼痛,用手撑起身子,身后的铁棍却再次落下,将他再打趴回锐石上。
腥甜的血,沿着嘴角划下,他却擦也不擦,只是再撑起身子,看着花厅里、湘妃榻上、关靖怀里的幽兰,继续往前爬行。
她,木然的坐在位置上,不言不语。脸色看来似乎好了一些,却仍旧面无表情,像是一尊最美的瓷娃娃。
他独自一人,冒险再度到了南国,已有付出性命作为代价的觉悟。
彬着爬过去算什么?
只要能到她身边,再多的棍棒他都能承受!
他死也会到她身边!
他死也要救她!
金凛紧紧盯着她,承受身后一再袭来的铁棍,手臂和脸上已伤得满是鲜血,就连身上的衣物,也早已被锐石割开了一道道口子,变得破破烂烂,他却只是专心一意,一再坚持的爬起,朝她而去。
骇人的击打声,在院落里不断响起。
铁棍袭来,金凛再度被打倒在地,划出更多的伤,但依然爬起。
花厅里的幽兰,依然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他被打得头破血流,却坚持不肯放弃。不知过了多久,当地上的石子都被鲜血染红时,金凛终于来到了雕花门扉前。
就在这时,身后却飞来最后一棒,将他打进了门里。他狼狈的趴在青石地板上,再度咳出鲜血。
金凛痛得双眼发晕,却还是抬起了头。他已到了她的身前、她的脚边,他凝望着她,以满是鲜血的手臂撑起自己,哑声唤道。
“兰儿”
除了关靖之外,没有人察觉,幽兰的手指微微的动了,仿佛在回应着那声轻唤。
必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浑身是血的金凛,摇摇晃晃的起身,却又因为失血过多,再度颓然倒下。他咳出更多的血,脸色惨白,不剩一丝血色。
“兰儿”
轻声的低唤,似乎传进了她的耳里,她又轻轻一动。
“兰儿”
“住口!”关靖厉声喊着。
“兰儿”他的声音,愈来愈微弱。
原本动也不动的幽兰,竟在这个时候,缓缓的倾身,她伸出手,轻抚着他满是鲜血的脸庞,木然已久的容颜,竟有着困惑的神情,像是一个即将从梦中被唤醒却又茫然不已的人。
她的轻触,几乎消弭了所有的疼痛。
“兰兰儿对不起”金凛握着她的手,唤着她的名,哑声说道:“我爱你”一旁的关靖,气得脸色发白。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不允许幽兰爱上其它的男人,尤其是这个男人!
暴怒的关靖,陡然站起身来,一撩衣袍,狠狠的将金凛踹了出去。“不许他再爬进来!”他厉声下令。“给我使劲的打!往死里打!”
言毕,他回身甩袖,猛然关上门扉。
砰砰重击声,在院落里再次响起。只是这一回,击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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