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最后来到了一所修得极为精致的院子前。
门口,一位侍女走了过来,朝着史氏裣衽为礼,道:“我家夫人请史夫人去别院叙话。”
史氏望了徐晃一眼,见丈夫点了点头,便向着那名侍女微一颔首,道:“请带路。”侍女引着史氏的肩舆,往另一条小路走了。
徐晃下了肩舆,迈步往院中走去。刚进了院子,就有两名仆人捧着扫帚,分列两边,向徐晃躬身行礼,这叫做“拥彗迎宾”,表示自家已经打扫干净,可以请客人进去了。
进了院子,徐晃抬眼一望,只见正屋的房檐下面,挂着四个灯笼,灯火通明,门口,十六名家仆分成两列排开,一个个目不斜视,神情肃穆的站在台阶两旁。
徐晃正了正衣冠,迈步向正屋走去。上了台阶后,两边的家仆躬身控背,齐刷刷的向他下拜行礼。刚到门口,又有一位年轻的郎君迎了出来,对着徐晃深深的一礼:“在下裴潜,拜见公明兄。”
徐晃还了礼,跟随裴潜一起进了屋子。屋子正当中,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生得甚有威容——剑眉斜入两鬓,鼻如悬胆,目似流星,浓黑的长须垂在胸前,神情不怒自威。
看到徐晃进来了,那男子双手加额,向徐晃郑重的行了个大礼,道:“裴茂代河东的百姓,谢过公明了。”
徐晃赶紧还礼,道:“某何德何能,敢受裴公如此大礼。”
虽说裴家乃是世家阀门,本来就注重繁文缛礼,但是,能以此等礼节迎接徐晃,也的确显示出了裴家对徐晃的礼遇。
裴茂上前扶起徐晃,昂然道:“就凭公明诛杀了那股马贼,为河东的百姓出了这口恶气,今日就受得起我这一礼。”
两人分主宾坐下后,徐晃谢道:“当初仁基只说这里是裴氏庄园,没想到,居然是裴公的居所,晃来的冒昧,惊扰了裴公,还望裴公见谅!”
裴茂道:“非也,仁基最初的打算,的确是想让你去裴氏名下的一处小庄园里躲藏,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是我听到庄园管事的禀报之后,派人前去另作安排的。那些小地方,人多嘴杂,极易泄漏消息。而此处的这座坞堡,里里外外,无一不是我裴氏的心腹家人,你住在这里,可谓安如磐石,绝不会有半点消息泄漏出去。”
“那仁基可知道我身在此地?”徐晃有点担心,如果裴定从杨县回来之后,去那座庄园找自己时,却发现自己“失踪”了,岂非又要横生枝节?裴定毕竟是裴家的远枝子弟,如果庄园的管事得到了裴茂的封口令的话,裴定很可能就问不出自己的下落来。到时候,可不得把裴定给逼疯了么?
“公明勿优。我已经派遣得力家人,去追赶仁基了。仁基虽然有勇有谋,办事利落,但是孤身一人,恐怕难以护得周全,还是多添一些人手为好,小心无大过嘛!我已经嘱咐过他们了,时机适当的话,就将令尊和令堂也接到这里来,免受流离失所之苦。”
“多谢裴公照应。”徐晃闻言,避席再拜顿首,以示感激之意。父母的安危一直是压在徐晃心头上的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此刻听到裴茂的安排,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公明毋须多礼,请起”裴茂道“你勤于王事,披坚执锐,亲自带兵清剿盗贼,奋不顾身。执法严明,不畏权贵,不惜得罪董卓,也要仗义执言,为河东百姓请命。不与奸邪之辈同流合污,宁可挂冠求去。公明啊,你诚可谓是以一人之命,救百姓于涂炭之中。此等义举,实在令我等钦佩。”
“裴公谬赞了。”徐晃不由得额头出汗:“我哪有‘救百姓于涂炭之中’的本事,那么多股马贼,我仅仅剿灭了其中的一股而已。最终,不但没能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反倒让自己成了天涯亡命之徒,狼狈不堪,回想起来,实在是令人羞愧不已啊!”
“公明何必自惭?如今的朝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在这种情形之下,想要有所作为,救济百姓,简直比登天还难。我虽曾在朝中做过几年尚书,还不一样是尸位素餐,碌碌无为?”裴茂叹了口气:“听人说,当今天子的长子弘农王,聪明好学,仁而爱礼,隐隐有明君之相。可惜,他年纪太小,也不知道大汉的天下,能不能支撑到那一天了!”
听到裴茂提到了弘农王,而且评价相当高,徐晃不由得神情微窘。弘农王厚礼征聘他的事迹,早已经传遍了河东,如今想来,自己恐怕已经成为了世人眼中的笑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