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她e-mail的人，让丁未来对他的感觉变得很复杂。

    因为个性的关系，她没有太多闺中密友可以倾诉；她的父母也都各自有不同的生活：而她的弟弟、妹妹跟她个性相差太多，也很难有太深的手足之情，所以那时她将心里一切的烦恼都写给破晓知道，而那些回复的信件，也的确安抚了她的不安。

    那些温暖又动人的文字怎么会是他写的呢？

    他明明就是那样冷酷的人啊！

    真是令人想不明白

    “大姐头，你男朋友的家好漂亮，他家是有钱人喔？”

    抱着爱爱的小瑷看到眼前这栋气派的豪宅，不禁发出欢呼声。

    “算是吧。”小瑷的声音让她想起她今天来的目的。

    “好可惜喔，如果你男朋友没有死，那你就可以住在这么漂亮的大房子里了耶！”

    她是破晓的女朋友这个头衔也是从徐啸夜那边开始传开来的，她自己知道，她跟破晓根本不到男女朋友的关系，没有亲吻、没有承诺也能算男女朋友吗？

    “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吧？”

    “小瑷！”她怒斥。

    小瑷吓了一跳。“大姐头，干嘛那么大声啊？”

    “你不准给我打坏主意！”小瑷有窃盗前科，她担心她一见到钱就会乱来。

    “知道啦，我抱着爱爱怎么可能打坏主意嘛！”小瑷不平的说。

    徐家大门开了，管家领着她们进到客厅。

    “薇雅，你愿意给啸夜一个机会是他的福气，很多人都知道，他是我们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虽然他本来就姓徐，不过骨子里流的总不是我们徐家的血，他的父母是怎样的人，我们也不知道，多亏你不计较他的出身，还愿意给他机会。可是因为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些事还是得提防，如果我们家破晓还在的话就不一样了”

    讲话声因为她们的出现而中断。

    客厅里三个人的视线全都往她身上瞧过来，丁未来心底有种发寒的感觉，但事到如今她已经不能退缩了。

    “未来你来啦！”

    起身迎接她们的是何薇雅，徐家夫妇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眼神没有－点温度。

    她果然不该来的！

    他们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欢她。

    可是她没想到徐家夫妇并没有真心将徐啸夜当成亲生儿子看待，还说什么要提防他？！

    她淡淡的对何薇雅一笑，算是回礼了。如果他们想用轻蔑的眼神来激怒她，那么他们恐怕要失望了，她现在已经不会因为别人几句挑衅的话就气得跳脚了。

    “好几年不见了，你现在在做什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吗？”徐母优雅的拿起白色瓷杯啜了一口热茶，不过她的语气一点也不优雅，刺耳得很。

    真多亏了徐啸夜当初的激励，说什么要她多念点书才能得到破晓的欢心，如今她总算能够抬头挺胸面对他们的质问了。

    “我大学毕业了，现在在一家公司上班。”

    “讨债公司吗？”徐母轻笑。“以前见到你时，你总是一脸的桀骜不驯的模样，好像大家都对不起你似的，那时我还真替杨奶奶担心你会走上歧途呢！”

    “人总是会长大、会改变的，难道徐妈妈都跟以前一样完全没有改变吗？”该反击的时候还是要回击的。从她们进来到现在都不请她们坐下，摆明了根本就不尊重她们。

    徐母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丈夫寻求支援。

    “你跟小孩子说那么多干嘛？她又不是薇雅，哪懂什么事！”

    吧嘛一直拿她跟何薇雅相比？她不太明白他们的用意，难道贬低她就可以让何薇雅的身价抬高一点吗？

    她跟何薇雅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要怎么比？

    “这个妹妹好可爱喔！”何薇雅发现了小瑷跟爱爱。“是你妹妹吗？”

    “她是我朋友的女儿。”

    “这么年轻就当妈妈啦？一定很辛苦喔！不过早点结婚也好，跟小孩之间的年龄差距少，以后才会有话讲。其实我也很想早点结婚，不过就是没有机会。”何薇雅说得好像很羡慕似的。

    “我又没有结婚！”小瑷一时脱口而出。

    “小瑷！”丁未来连忙出声阻止她，这会儿那两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老家伙更看不起她们了。“是徐啸夜要我们来的，他说有东西要给我，我们拿了东西就离开，他人呢？”

    “啸夜在楼上书房看公文，最近有几个大案子要推，所以他比较忙。”何薇雅解释道。

    连星期天也没办法休息？他们是把他当廉价劳工用吧！

    咦？她竟然替徐啸夜抱不平！

    甩甩头，赶紧将这个怪异的念头甩出脑外。

    “麻烦你带我去找他。”她懒得跟徐家二老说话，所以直接拜托何薇雅。

    “好”“他在楼上书房，你自己上去找他，薇雅你坐下来陪我们聊天。”徐母冷冷的说。

    何薇雅只好走回沙发上坐好，如果她想要嫁给徐啸夜，当然得先巴结徐母；至于丁未来，她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跟爱爱在这边等我，我很快就下来。”丁未来跟小瑷交代了几句，脸一沉便定上二楼。

    --

    对爸妈而言，他到底算不算是他们的儿子？名义上他的确是徐家的儿子，不过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还有点用处的廉价劳工。

    这样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愈来愈强烈？好像是从破晓过世后吧。

    他记得破晓在病危的时候，他马上打电话通知爸妈，但是他们到美国两天后，破晓还是走了。他很自责、很伤心；妈妈更是伤痛欲绝，不断拼命的打着他，还说－－

    你这个凶手，你还我的儿子来！

    他傻了！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在妈妈的心中，他永远不是她的儿子，他不过是个同样姓徐的外人而已。

    本来他还以为妈妈是一时情绪激动才会这样骂他，没想到没了破晓，他的价值彷佛就不再存在了。

    失去价值的他还能做什么？

    破晓死了，他存在的价值也没有了。有一段时间，他陷入很严重的低潮，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直到有一天，他打开破晓的电子信箱要整理，结果收到了丁未来寄来密密麻麻的e-mail，他随手点了进去，然后他冲动的回了，不过用的是破晓的名义。

    丁未来不知道回信的人是他，还一直寄e-mail过来，而他也一直冒名的回信，他回了第一封、第二封、第三封直到丁未来发现回信的人是他。

    从一来一往的信件中，他又找回了那种被信赖的感觉，也重新审视了丁未来这个人。

    他承认他以前都以破晓的保护者自居，所以只当她是个小野猫般的恶女，怎么看她都不顺眼，也因而忽略了她个性上的美好。

    后来他发现到了、也感觉到了，然后对她的想法变了、感觉也变了

    “徐啸夜！”丁未来敲了门，没等他的回应便踢门而入。

    徐啸夜连忙转过椅子，看着正气冲冲冲进来的丁未来。

    “大学没教你敲门的礼貌吗？”

    “你还敢说我！你是老了、耳朵聋了是不是？我在楼下被那两个老家伙刁难，你也不会下楼来救我！”也许因为跟他认识很久了，所以一见到他，那种霸道蛮横的口气又不自觉地出现。

    “对不起，我刚在忙，没有注意到。”

    丁未来瞄了瞄他桌前的一堆文件。

    “你是徐家的儿子还是廉价劳工啊？假日竟然还要工作！”

    “你在担心我？”

    她白了他一眼。“比起楼下的老家伙，你是可爱多了。还有啊，请你那位女朋友还是未婚妻，别防我像防狐狸精一样，我可没有想要把你抢过来啊！”“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更不是未婚妻。”他这几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如果不是我中意的人，谁也抢不走我的。怎样，想试试吗？”

    这样轻挑的话怎么会出现在他们两人的对话中，他们不是应该是死对头吗？

    真是奇怪的变化！

    “我吃饱没事干啊，谁有空理你啊！”她手一伸“拿来，破晓要你给我的东西。”

    他低头从抽屉拿出一个纸袋。

    “里头就是破晓要给你的东西。”

    接过袋子，她的双手颤抖着，明明知道很不应该，但心却有些雀跃，破晓过世也不过一年多，难道她已经不再为失去破晓而伤痛了吗？

    或许她骨子里真的装着邪坏的本性，表面上皮相的温柔全是假的，搞不好哪一天她又会再度爆发大姐头的蛮横也说不定！

    “现在别看！”

    她的手因为他的低喝而停止。

    “为什么不能现在看？”

    “破晓交代的，他要你一个人的时候慢慢看。”破晓的话是真理，他知道她会听从的，她一向只听破晓的话，却总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还真被他猜中了，她默默收好纸袋，然后转身要离开。

    “破晓还有交代。”

    “呃？”她皱眉。“不都在纸袋里了？”

    “不，还有一个”他走近她，没有多做解释便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他的吻来得那样突然，让她一时之间措手不及，许久才想起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吻她了，吻她的理由一样是为了破晓。

    因为破晓，她跟他的关系变得很奇怪，明明觉得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却又老是跟他有所牵连；他不但知道她的私密心事，还吻了她三次。他第一次吻她时，她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当时只急着想抹掉他留在她嘴上的味道；而过了这么多年，他们都变了，现在他的吻让她觉得有些晕眩及某种感官上的刺激，让她觉得该把手攀上他的脖子回应他。

    许久之后，他放开了她，在她一时腿软站不住时又扶住了她。

    她的情绪是激动且怪异的，如果他没有说那句话的话，她想她会一直脸红心跳的离开徐家。

    不过他说了。

    “破晓要我代他吻你。”

    她又恼又气，扬手甩了他一巴掌，然后两个人各自带着不同的情绪分站两边，中间隔了一个空位，就好像他们之间隔着一个破晓。

    烦闷的沉默在书房里漫开来。

    打破沉默的是一阵急促的叫唤声，而后门猛然被打开，推门而入的是何薇雅。

    她想，何薇雅一定是不放心她跟她心爱的男人独处一室，才会这样没有敲门就冲进了书房。只是何薇雅还是晚来了一步，她已经跟徐啸夜吻过了。

    “未来，你的朋友她她偷了徐妈妈的项链！”

    从何薇雅嘴里说出的事，比徐啸夜的吻更让她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