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怎么了?整个上午都显得魂不守舍,连上最拿手的数学课时,老师要你解一个方程式你都答不出来,你有点太状况外了哟!”柯雨萱怕胖,中午只吃水果和未沾酱的生菜沙拉。
“你真能忍,我如果有事情不说出来的话,我会很难受的。”王郁星故意拿香喷喷的红烧狮子头在柯雨萱面对亮晃一下,然后张大嘴一口吞掉。
沈莎翎心情很乱,一直拿筷子拨弄着便当里令人垂涎欲滴的菜包,就是没有夹起来放一口到嘴里尝味道的欲望。
她怎么可能吃得下?她居然在最自满的数学课上出糗,那简直比叫她去死还惨呀!呜她今后拿什么脸去面对对她关爱有加寄予厚望的师长呢?记得前一阵子老师才笑着在全班同学面前称赞她或许可能得到大学联考数学最高分呢!如今,她却成了全班的大笑话,这是她作梦部想不到会发生的事情呀!
“读书那么认真拼命,把那把劲用来事吃些饭多好,别光是拿一双筷子挑来拣去。”程日深低沉慵懒的噪音霎时由沈莎翎背后响起。他说着,不顾沈莎翎投来的怒眼迳自捏起她便当里的意式腊肠吃掉,还舔了舔手指,道:“这种加工品少吃一点比较好,既没营养热量又高,你干嘛发呆?快吃吧!菜都凉了。”说完,他就步出教室从她的视线范围中消失了。
“他怎么这样跟你说话?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面对程口深的佻达行为,柯雨萱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了!我跟他不熟,一点都不热!懂了吗?”被他这么一搅和,这个便当里的菜她更是无福消受了,想着就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每天替她做营养便当的母亲。
王郁星嘴里塞满了佳肴,好不容易腾出空隙发出声,道:“你们有没有兴趣猜一猜,我和我妈咪昨天在演奏会上看见谁?”嘿嘿,说出来会吓死人呢!
“谁?”
“就是刚才大胆偷尝莎翎便当的家伙呀!”
“程日深?你确定?他看起来不像会去参加音乐会的样子,反而适合去听热闹的演唱会。”柯雨萱怀疑王郁星根本就是视力有问题。
“我没看错啦,真的是他。而且,他还打扮得很正式,一件深色西装,皮鞋也保养得很光亮,害我差点认不出他,还以为是哪个有钱有品的富家少爷咧!”王郁星一想起程日深昨晚出其不意的现身还是掩不住情绪亢奋。
他是到中场休息时才出现,所以自然很容易就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当时王郁星正处于听了半场爸琴曼妙乐音差点要去梦周公的状态,还是她妈咪叫醒她,告诉她场内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她才精神为之一振!
定睛一瞧,却赫然发现众人注目的焦点正是班上的神秘转学生程日深。
“去看音乐会难免要盛装打扮,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沈莎翎很不喜欢她的好友将话题围绕在—个迫害她精神安宁的恶魔身上。他去看音乐会关她什么事呀?她对他的新闻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是这是在台湾耶!不像国外那样谨慎其事,大家听演奏会通常就—件整齐的衣裳,不太邋遢过得去就好了,可是他真的是从头到脚都打点得像赴皇宴一样隆重耶!”他那身行头跟十八世纪盛装赴宴的法国贵族真是有得拼了。
“想不到他在某些地方倒是挺懂得遵守礼仪,没亲眼看见他那副尊贵帅气的模样,我实在觉得很后悔昨天没跟你去听那个什么普什么夫的钢琴演奏会。”柯雨萱捧若脸衰叹,她可以想像程日深那副英气凛人的高贵模样有多迷人。唉!真是遗憾,居然只有王郁星有幸目睹。
“普雷特涅夫。虽然昨晚他梢湛的指法的确令人赞叹,只是下半场我的心思全在程日深身上,白白浪费了一张昂贵的入场券。散场的时候,他已经不见踪影了。我沮丧地低垂着头很害怕我妈咪发觉我根本没认真在听演奏,她对古典音乐的痴狂真的涸其张,如果她知道我这么不专心的话,一定会骂惨我,可是,我万万想不到我妈竟然跟我说”
“说什么?”
“她竟然说程日深让她脑筋混乱了。原来她也是在看到他出现以后,满脑子就只想着他的事情,根本无心听演奏了。”
“不会吧?你妈也煞到他了?”这个程日深的魅力还真是非同小可,老少通吃。
“你在说什么呀!我妈看过的靓男比我们背过的英文单字还多,她对长得俊美非凡的男人老早就免疫了,我爸就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哎呀,我在说什么呀我。我的意思是,她对程日深很介意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出色的外表,而是因为她觉得他似曾相识。”
“你跟你妈还真是好笑,昨天你才说你觉得程日深很眼熟,现在又说你妈对他似曾相识。奇怪,你们母女跟他从前到底有什么过节?”柯雨萱取笑王郁星。
“我说真的啦!我发誓,我一定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既然如此,你就去把答案找出来,口说无凭,我要看证据,证明你从前真的见过他。”
“找就找,等我找出来以后,你就不许再怀疑我说谎。”
“如果证据确凿的话,我甚至还愿意和你道歉呢!”看着王郁星有些光火,柯雨萱仍然语带挑衅,毫不退让。
“不要为了一个无聊的人吵吵闹闹,行吗?午休时间到了,你们都回座位上去吧!”沈莎翎被吵得不耐烦,迅速—下达逐客今。
拎起冷了的便当,沈莎翎快步走向教室后面的垃圾筒,她一面将它倒掉,一面皱着眉头心想,要是她的坏心情也能这样轻松地就倒进垃圾筒里,打包让垃圾车载走,载到远远的地方,那该有多好不,或许该被载走的不是她的情绪,而是程日深!对,他才是应该被销毁湮灭的大型垃圾,只要他不出现在她眼前,她就能找回她平静正常的日子了。
想着,沈莎翎下意识地回头瞟了一眼他的座位。奇怪,午休的钟声响完都过了十分钟了,他怎么还没回到座位上呢?
他真是非得将她气死,或者搞得神经衰弱才甘愿是吗?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等一下导护生如果巡堂发现他们班上有一个座位是空的,可是会毫不留情地扣班级的整周秩序分数耶!他们班上一向都拿秩序第一名,怎么可以因为他这粒小小的老鼠屎而坏了这份荣耀呢?
尽管十分不情愿浪费个人宝贵的充电补眠午休时间,可是身为班长职责所在,沈莎翎只好咬着牙,忍着一肚子火气冲出教室,去找回程日深这只迷途的黑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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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还是习惯独自一个人,曾经他也以为他无法忍爱孤独的滋味,然而如今事实证明,比起身旁缠绕太多的牵绊束缚,他倒宁可孑然一身,落得清闲寂寞。
会选择这个地方,原因无它,纯粹因为这里的隔音设备好,外头尽管人声鼎沸,却完全都被阻挡在这扇门之后,连钟声他都听不见。
按理说,他这个年纪应该安分地待在校园,和年纪相仿的同学嘻闹谈笑、分享生活的点滴,努力吸收课堂上的学识以做为日后人生的智慧财富,可是,他却连一点融入的心情也没有。
或许是太早就接触到人生最复杂诡谲的局面,看透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程日深觉得自己根本无法佯装懵懂无知,恢复纯真无邪的少年该有的笑靥。
他试过许多次,但只是更加印证自己与别人的不同罢了。曾经醇美的岁月,.肯定是再也回不去了呀!而他才不过十七岁,却连一抹真挚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他像是源头遭到严重污染的河川,往后无论蜿蜒至何方,都肯定足一道不干净的水痕了。
无论谁来掬这一瓢水,都会惹得—身腥。
他兀自如此沉思着,却赫然发觉原该是完全隔音的空间,他竟然听见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怎么可能?
“你居然在这里!”不预期地,门被打开来,沈莎翎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气急败坏地奔进他的视线范围。
程日深眨眨眼,想确定她的出现不是因为他终于精神崩溃而产生不该有的幻觉了。
“没戴表,好歹也该有时间概念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出来多久了?害我还要出来找你,今天的午睡肯定要泡汤了!现在午休时间都快过完了,你还不打算离开?”沈莎翎喘了几口气之后,马上开口骂人。
天晓得她有多苦命,为了找他,她跑遍整个校园,只差点没翻墙到校外逮他而已!还好她聪明,灵机一动,决定先到老旧校舍的音乐教室看看。她记得一年级的时候,日子过得还很清闲,她和柯雨萱常常两人带着便当窝在音乐教室里,那里的地板好干净,吃饱饭后躺在那里痛快睡午觉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我喜欢这里,不想离开。”看她这么气急败坏,程日深反而故意地将整个人都挂在音乐教室的冰凉地板上。
“你你这个人讲不讲理呀!”沈莎翎气得浑身发抖,她觉得自己真是遇到土匪了。
程日深懒懒答腔道:
“不讲理。不想请,也没兴趣讲。”发觉自己的话让她起了捏紧五指成拳头状的反应,他就觉得十分有趣。
她果然如他所料,是他最称职的解闷玩具。
“你以为我喜欢带你走吗?告诉你,我还巴不得你从此消失不见,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咧!你要不是我们班上的同学的话,就算你昏死在这个音乐教室里,而我刚好是第一个目击者,我也肯定不会替你报警叫救护车,巴不得你永远在这里痛苦挣扎算了。因为我讨厌你!超级讨厌你!”
她的情绪完全失控,毫无形象顾忌在他面前疯狂地咆哮,腾腾的怒气让她的长发险些直立如蛇蝎。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办法让她变得如此暴戾,他让她翻脸像翻书一样容易,真该死!
她生气的模样与她文静娇弱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称,强烈的对比令程日深感到不可思议。她居然这么讨厌他,讨厌到国不得美好的形象破灭只为了骂他一顿粗饱,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她的火气,但还足难免感到些微震撼,震撼他竟能使一个乖宝宝变成太妹。
有趣,原本打算玩个几周就放过她,但现在程日深改变主意了,他决定继续与她纠缠下去,直到他对她完全厌倦为止。相信短期之内,他还很难找到能与她匹敌的新欢,毕竟像她这样人前人后极端双重性格的假仙女王,并不多见。
“但是我喜欢你哟!非常喜欢你。”程日深随性洒脱地抛出这么一句话,仿佛打招呼那样平常自然。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嘛,因为她实在太富娱乐性了,为他平淡枯燥的高中生活增添许多乐趣,让他勉强压抑想翻墙落跑的热切冲动,百无聊赖地待在座位上,偏着头、支着下巴,欣赏她偶然拨动浓密缎亮发丝而露出白皙颈子的优美弧度。
因为他轻浮的语气而感觉脸上热气腾腾的沈莎翎,当下真想赏自己两记锅贴,啐骂自己兴奋个什么劲,更有对他暴力相向的冲动!他怎么可以对她态度这么随便?喜欢这种话怎么可以轻易出口呢?他的坦白让她觉得自己严重被污辱了。
“我喜欢你和我喜欢早餐吃两片吐司不加蛋、一杯咖啡不加糖一样,个人的喜好罢了,你有必要这么脸红脖子粗吗?”哈!她不会以为他方才是在向她表白示爱吧?那误会可就大了。
突然丢出一句“我很喜欢你”任谁都要以为这是爱的宣言嘛!不然他要人家怎么想?结果他居然还反过来嘲笑她自己往脸上贴金,误会他对她有意,什么玩意嘛!
“随便你爱怎么样,反正我不管了!如果老师问起,我就说你耍流氓翻墙跷课逍遥去了。”算她蠢!居然妄想劝回他这个邪恶浪子,她还不如去期待柯雨萱家里养的那条狗会开口唱歌剧咧!
沈莎翎忿忿地转过身,正欲离去,没料到程日深会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
“留下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说,他反正就是不想放她走。
“这是命令吗?”他的要求一向如此绝对霸道,根本不给她迟疑说不的机会。
“—下子就好,待到下午第一堂课钟声响起为止。”看见她眼底闪烁的疑惑与猜测,他又加上一句:“拜托。”
“你先把手放开,不然我没办法看现在的时间。”
他轻轻松开对她的束缚,沈莎翎像被烫到似的迅速收回手,她低下头去看表。避视他灼的的目光。
她轻敲表面。“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只要我待在这里,你就会乖乖跟我回去,你的话我可以当真吗?”她觉得自己根本没理由相信一个捉住她的把柄就恬不知耻地要胁她的无赖所说的话。
“你永远可以将我的话当真。”程日深淡然抛下这句话,便转身步至书柜前,浏览其中收藏的乐谱。
殊不知,她的心却因他的一句话而漏跳了一拍。
沈莎翎实在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番,,她发誓,她跟王郁星绝对不是同一挂的!她本来可以涸葡定自己没患上无可救葯的花痴病,因为她从来不曹有过一碰上英挺俊美的男子就浑身发热、两膝无力的经验,但是面对程日深时,她才发觉潜伏体内的花痴细胞竟然不试曝制地迅速发作,完全不理会大脑发出痛恨他的讯息,心里只想着和他做一些大白天不宜的事天咧!她该去找医生了,她竟然对他这么有“性”趣!
沈莎翎像一部当机的电脑,整个人傻傻待在原地,内心理展开激烈的天人交战。
她绝对不能让他发觉她心跳狂捆的速度,但是这该死的音乐教室.隔音设备怎么好得这样欠揍,简直可以用死寂来形容如此静谧的,方天地,更何况,现下只有他们两人独处,他如何可能听不见她凶猛的心跳声呢?
可是,她绝对不允许他听见或者察觉任何关于她对他有触电感觉的蛛丝马迹!而不让他听见她的心跳的最好方式,无非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制造出一些其它的声音来。
眼角余光瞟到角落里那架被遗忘的钢琴,嗯,它倒是可以派上用场。
沈莎翎像个企图湮灭证据的心虚罪犯,为了掩饰自己对程日深荒谬的情愫,她步至他身旁,从架上迅速抽了一本乐谱,转身揭开黑色琴盖,她随手翻开其中一页,吸一口气,十指使在黑白分明的键盘上飞扬了起来。
悠扬的乐音马上填满整个音乐教室,她的嘴角扬起,似乎有些得意自己钢琴虽然只在小时候学了两年。原本以为历经多年荒废肯定十指生锈不灵光了,然而可喜可贺的是学过的东西并没有全都还给老师,尽管弹奏得有些凌乱破碎,不过她已经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了不起了。
唉呀,她真是个天才呀!沈莎翎忍不住在心底称赞起自己来,完全没料到她身后的程日深在听闻这支曲自之后脸色陡然大变。
由于她的演奏支离破碎,无论技巧与指法都十分拙劣,以至于他在一开始并未察觉这正是那首该死的曲子!
俟他终于察觉时,他仿若五雷轰顶似的整个人僵在原地,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接下来,他便陷入整个人宛如要被猛然撕裂的极度痛苦之中。
“不要弹了!”他暴戾凶猛地一掌拍掉她眼前的乐谱。
她反应不及,十指尚停留在键盘上,发出颤抖的琴音一如她此刻慌乱惊惶的情绪。
“停止!我叫你停止!你听见没有?”他像一头踩到刺猬的疯狂野兽,狂暴地一把将她两手钳住拉开,像跟这部钢琴有仇似的猛然将琴盖甩上,发出骇人的巨响。
天啊!她到底做了什么?难不成她刚好弹了一首具有可怕魔力的曲,子,能让听闻的人瞬间变成一头野兽,不但丧心病狂,还暴力相向?
没有呀,她弹得明明是法国即象派钢琴名家德布西的“月光曲”这样柔和浪漫的曲调,为何竟让他如此火大、反应激烈呢?难不成是因为她弹得太烂,才让他这么生气吗?沈莎翎想起王郁星说过程日深曾盛装出席一场迸典钢琴音乐会,可见他应有定的音乐水准,或许因此,他无法容忍她差劲的弹奏破坏了曲子原有的美感吧?
“是不是因为我弹得不好,你才那么生气?”
这个人未免火气也太大了吧?弹得不好用说的就好了,干嘛要吼人,还摔乐谱呢?动手动脚的,好没水准,这样的人说他有多热爱音乐,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他的手仍然按在黑色的琴盖上,仿佛那是个受诅的潘朵拉盒子,一旦再度揭开,不知又要蹦出多么恐怖的妖魔鬼怪。
沈莎翎完全无法明白程日深这样毫无理由的转变,她只得站得离他这些,以免无端卷入他猛烈的暴风圈而粉身碎骨。
他的情绪逐渐平复,瞥见她满脸惊恐远远地看着他,他弯身拾起散落一地的乐谱。
“对不起,我很不能忍受钢琴的声音,频率太高,让我耳呜头痛。”程日深走上前去,她来不及逃开,被他一手捉过纤细的手腕,他瞥一眼她的手表,道:“上课了,走吧!”
他由她身旁轻轻绕过,若无其事地往教室方向踱步而去。
然而沈莎翎内心因他而起的疑惑却无法就此消失.他很明显的是在说谎,琴音令他头痛简直是个荒谬至极的借口,否则他就不会出现在钢琴演奏会现场了,由此足见他的说辞全是瞎掰胡讲的。
但是,他为何要对她撒谎呢?他为何毫无理由地发这么大脾气呢?
她有—种中要命的直觉,直觉他的过度反应起因肯定与那首德布西的“月光曲”脱不了干系,尽管她的推测其实毫无根据。
反正她一定要找出他怪异行径的原因,不只因为好奇,或许还能拿来当作条件交换,交换回她可贵的自由。她心中如此暗自盘算着。
结果,整个下午沈莎翎的心思都不在黑板上,而害她如此失常的罪.魁祸首却对她的心神不宁毫无所知,竟然在她身后蒙头大睡!
他稀松平静的举止今沈莎翎不由得要怀疑,方才他突如其来的暴烈举动难道只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