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拿起了话筒,但很快又放下。
想起她失眠的毛病,很晚了,不知她是否睡了,睡得可好?只怕吵了她。
但他重新拿起电话。
很快就有人接电话,却是机器接的,答录机在讲话,说她现在不在,勤劳工作当中。
他看看时间,都快一点了,她居然不在家,会上哪儿去了?
手机也不通。她究竟在干什么?
突然令他烦躁起来。
这个可恶的火星人!
他试着回到期刊资料,心思却无法定下来。他皱皱眉,没有再多想,拿了钥匙,套上外套,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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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晚了,除了车内灯光,四周一片暗。想也没想就开车过来,到了范江夏公寓,他反而按捺住。
林见深抬头看,灯亮着,那么她在家喽,刚回家吧,应该还醒着。
他应该先打个电话,又怕吵了她。她有失眠的困扰,若她睡了,只是忘了关灯,反而吵醒她。
这样想,他不禁愣了一下,失笑起来。曾几何时,他竟会这样小心在意,就为了一个人,这么体贴、这么着想,而且,这么耐性。
来之前,他不才打过电话,没人接吗?这时灯亮,或许才回来不久,怎么会吵到她?
但他还是耐心地等了十多分钟,还在考虑是否打电话时,窗上地有个黑影一晃,隐约映出个人影。看见那隐约,他眼神一亮,取出手机。
“喂?”响了四、五声,那方才接了电话,声音有些迟疑、有些疲倦,甚至恼怒、不欢迎。
“吵醒你了?”他也不说他是谁。
“啊?”那方一愣,似还在懵懂中。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又顿了一下,才传来吸气的声音,说:“我睡了。”明显的撒谎。
“骗人。”
可以想见她红脸,即使他看不见。
“我没有。”
“我明明看见--”
“啊!”她小小惊呼。“你在哪里?”
“在楼下。”
窗旁马上映出一个人影,窗户打开,她探出身子。
“你--”看到他了。
“开门。”那跋扈、理所当然的口吻又出来了。
“很晚了”她迟疑着。
竟然迟疑!足够教他眉一皱。“火星人,你要将我关在门外?”
“我--没有--可是”
“没有就开门。”他命令。
从以前就这样,他总是这样跟她说话,好像她还是那个十岁的小女生。
她还是开了门,在他上楼时“恭顺地”等在门边。
“小毛头,你居然想将我关在门外!”一进门,他就伸手胡乱揉她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唉!”本来头发已经够乱了,现在更乱了。范江夏嘟嘟嘴“这么晚了,你怎么跑来了?”
“我问你,你跑到哪里去了?”他不答,反倒质问。
“没有啊,你在说什么?”实在莫名其妙。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嗯,我在浴室里,大概没听到吧。”她又问“你怎么跑来了?这么晚了。”让她不及提防。
“你妈找不到你,打电话给我,她想请清洁公司去打扫清理房子,不知道你回去收拾好没有,要我过来看看。小懒虫,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回去?”所以,他变成了传声筒。
“我哪知道他们那么急!你告诉我妈我回去过了吗?”
“嗯。我跟她说可以找清洁公司清理,没问题了。”
“谢谢。对不起,一定吵到你了。我告诉过我爸妈,不要去烦你的,可他们老不听,我会再跟他们说的。”
“无所谓,我反正有空。你妈还托我留意,如果有合适的对象,要我介绍给你。”他话里有笑意,望着她,看她的反应。
“什么?哎!”她脱口叫起来,真的被她老妈打败了!“你怎么说?”
“你说呢?我该怎么说?”
“你可不要多事。”她瞅他一眼。
“即使我想多事,大概也找不到有人想要火星人吧。”顿一下。“我问你,你妈找人帮你介绍对象,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
“干么瞒着我?”
“这有什么好瞒的?”他不禁皱眉。“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心虚是不是?”
“你又不是太上皇,干么事事跟你报告!”她不以为然。
他闷哼一声。“你妈托我看着你,你说,你该不该跟我报告?”
“看着我?”她哇叫起来。“我又不是小孩!”随即脸一沉,皱眉说:“所以你这么晚跑来,还质问我上哪里去了,就是来监视我有没有乖乖的?”
那皱眉的模样、略嘟起的唇、不满的语气,令他不禁莞尔,嘴角一弯,说:
“我哪有那种闲工夫看小孩。”
“不是我妈要你看着我吗?要不然,你来干什么?”
他来干什么?问得他猛地一愣。但只怔了那么一剎,他马上一副没事人样,手指轻敲了她额头一下,说:
“我想来就来,还要问什么为什么!”
她覆住额,皱眉说:“别动手动脚的。”
听见这话,他斜挑了挑眉,睨睨她,挑衅又故意地弹了她额头一下,又用力揉乱她头发,一副她能拿他怎么样的跋扈相。
“林见深!”她怪叫起来。
“林见深?你连名带姓叫得还真顺口。”又斜睨她一眼,阴阳怪气的。
不这么叫,不然要她叫他什么?她脸庞又热又烧,也不知是窘、是恼、或不安。
“不知道以前是哪个人,老跟在谁屁股后嚷嚷转转的?”他讥嘲着。
“你--我--”她窘起来,烧到耳根。
“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他逼近。“你怎么叫的?嗯?”
她张了张口,却吐不出话,表情又窘又尴尬。
“火星人,你怎么不说话?要我重复几次?”他逼她说。“说啊,你以前是怎么叫我的?”
“我忘了!”终于,她吐口大气,满脸掩盖不住的红。
看她困窘,他似乎很满意,也得意,心眼有点坏。“要不要我提醒你?”
“不要!”她大叫一声。
“那你说,你以前是怎叫我的?”他又进前,硬是相逼。
“我我深嗯深”
他抬手拱在耳边,像是说他没听到。“大声点,别像蚊子叫。”
这个可恶的人!
他总是认为她长不大,将她当成小孩子,还以为她永远是那个十岁的小女孩,不能跟她有对等的立场。
“深葛葛格”别扭起来,一急之下,也没办法仔细斟酌用词,叫说:“好汉不提当年勇!”
“好汉?”他哈哈大笑起来。“你那也叫好汉?”收住笑,又说:“说清楚点,别吞吞吐吐的。”简直得寸进尺。
“你--我--”害她又要口吃。
他双眸紧盯着她,晶黑地如深潭,收住笑的表情,不容反抗地,十分强悍,流露出隐约的、那她熟悉的那种优等生优越冷漠的气息。
是她看错吗?那强悍里,竟带着丝丝的温柔
她望了又望他,如困兽般“垂死”挣扎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认命地放弃。
争什么呢?
何必一定要“对等”?在他面前,她小、她长不大也好,还是她柔弱、需要被呵护--不管怎样都好,那又怎么样?争那么多做什么?又能证明什么?这形武的“平等”有什么意义?
“深葛格”但仍期期艾艾的。
“嗨,火星人。”他满意地笑了,伸手捏捏她脸颊。“看你脸红的!叫我一声真有那么困难吗?”
又来了!
她抬头望着他,眉心微蹙。“深葛格--”她摇摇头,重又抬头,直直望着他。“那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见深,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没人说你是小孩。”他也直盯着她,目光发紧。
“所以,”想说的话有些难启齿,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面对他,一口气说:“我们--呃,我已经不再、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了。你有了女朋友,我想也很快就会订婚、结婚了吧?而我当然也会找到适合我的人--你看,我不可能永远是个小孩,跟在你屁股后;你也不可能一直对我像对个小妹妹那样吧?”
总不能一直玩大哥哥与小妹妹的游戏吧?只会让她觉得悲惨。
他锁超眉,浓眉压得很低,不发一语,黑眸盯着她,目光尖锐得会刺人。
那尖锐的目光几乎教人窒息,范江夏勉强捱着。夜深无眠,她觉得体力快不支,几乎站不住。
“我我要把你戒掉。”她顽强抵抗着。
他没听错,她说她要把他戒掉。她已经戒掉烟、戒掉酒、戒掉咖啡、戒掉茶,甚至连牛奶都戒掉,现在,她说她要把他戒掉。
“你是说你不想再见到我了?”他开口了。
她顿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她只是解放自己。她在心里轻轻说,无法再对着他眼眸。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聪明的他,一向是优等生的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她的话?却偏要这么逼她,把话全说白。
但要她怎么说?他可以无顾忌地自在地说笑、取笑她,当他的大哥哥,却没想过她能不能、想不想,毕竟不再是当年“葛格”与“妹妹”的童话,该有结束的时候。
她又吸口气。“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的。”已经站不直。
“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他不肯含糊,硬是要逼她说白、说清楚。
“我我”不,她做不到,她不是那“勇敢”的人。在他尖锐眸光盯视下,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股“气”涣散成一片,混乱混沌。
她后退一步,没站稳,跌坐在沙发上。
他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眸光依然紧盯着她,说:“火星人,你老实说,你真的不想再见到我?”
她张开口,半天说不出话来,望着他,虚弱地摇了摇头。
他神色没变,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看着她。隔一会,握握她的手,站起来说:“我倒杯水给你。”
“我不渴。”她摇头。
“累了?”
她点头。
“要不要我陪你?”
又摇头。
“去睡吧。等你睡了我就走。”
她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无所谓这一刻、两刻的了,反正早走晚走,不管怎么样,最后他都是会走的。
她勉强站起来。“晚安,深葛格。”
有些事、有些心情,终需要休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