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总裁今天下午转进加护病房了,总裁赶去医院,没办法来接你,只好派我来。”邵君平对着走近的她解释着。
“嗯,老总裁状况很不好?”她关心地问。
“不乐观。”邵君平简单地说。“你行李就这一个?这么小?”
姚心蕾只有一个登机箱,不过还是很神奇地变出一盒饼干,交给两眼发光的邵君平,还不忘交代“这是给大家的,明天带去办公室才能打开!”
“没问题没问题”邵君平根本是在打马虎眼。
“我是认真的,邵特助,你要是敢今天晚上就偷打开来吃,下次就什么都没有了喔!”她威胁人时还是笑咪咪的,简直是个甜蜜的小魔鬼。
邵君平知道这个威胁的严重性,再无奈也得答应。
一路上说说笑笑,都没有提起岑立瑭,姚心蕾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失约,正常得令邵君平佩服不已。
只有对自己没信心的女人,才会试图把男友绑在身边,姚心蕾根本没有这样的问题。不过说真的,总裁真是宠她,前几天她不在办公室时,不时会看到总裁像暴躁的老虎一样,困在自己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是不是送你过去总裁那边?”车下交流道,进入灯火辉煌的台北市区,邵君平体贴地问。
“啊,不用了,他可能还在医院我回家就好了,麻烦你喔。”
结果,还没开到姚心蕾住处,指示就来了。
“怎么拖到现在还没看到人?飞机误点吗?”岑立瑭疲倦但带点不耐的嗓音,从汽车电话里传出来。
“没有,顺利接到了,我正要送姚小姐回家”尽责的邵君平报告着。
“谁要你送她回家?”总裁大人不高兴了“送来医院!马上来!”
“可是姚小姐说”
“我再说一次,送她过来医院,现在。”岑立瑭不会骂人,只是跟低吼差不多的语气,足够让听者开始发抖。
除了一个人以外。
“那是谁在讲话啊?怎么那么凶?”就这样,软软的一句明知故问,让冒火的老虎马上转变。
“嘿。”岑立瑭的声调马上柔了,刚刚的火气也全部不见。“累不累?吃过饭没?”
虽然是很平常的问话,可是那无法形容的亲昵宠溺邵君平只觉得耳根子麻麻痒痒的,他努力不去听老板与姚心蕾的对话。
“邵特助已经下班了,不要麻烦人家啊!”姚心蕾还在讨价还价。
“是他自愿要去接你的,我没有拗他加班。”岑立瑭解释“而且他家在这个方向,算是顺路。”
“可是”
“没关系,反正很快,十分钟就到。”邵君平赶紧接腔。他真的满同情老板的,姚小姐都回来了,今晚不让他见到面,可能明天会更暴躁、在办公室里走到地毯都穿孔、挑剔大家挑剔到每个人都想跳楼吧!
币了电话,姚心蕾还很抱歉地解释“他爸爸状况不佳,所以他心情会很糟真抱歉,要麻烦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啦。”这是真心话。
送到医院,姚心蕾坚持自己进去就好,请邵君平赶紧回家休息。她一路寻到了加护病房外,果然看见不太宽敞的走廊上,岑立瑭高大的身影。
他靠着墙,正在喝咖啡,看起来好累的样子,下巴冒出一片淡淡的胡碴,一直都很有神的眼眸底下,有一点黑影,最明显的是眉宇间的倦意,藏也藏不住。
好心疼,好心疼,她只想奔过去抱住他,紧紧的。
就像她五年前第一次看到他时的冲动。
那时,他好像迷路了,或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异国的城市,安静的街道,深及膝盖的积雪中,他走进小餐馆,英俊自信的眉眼间,有着一丝茫然。
姚心蕾的心,马上重重的跳了好几下。她不知道那股莫名的心疼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招呼他,殷勤地倒茶、送菜单、点菜、收盘子、换水杯找了各种机会到他桌边绕,看他需要什么。
隔天,他又来了,原来他住在附近的民宿。
姚心蕾雀跃的心完全不试曝制,一见到他修长的身影出现,马上怦怦乱跳,小鹿乱撞,深呼吸也没用,脸上老是烫烫的,她一直在他身边出现,还试着跟他说话,是个相当偏心的服务生,偏心到妈妈都看出来了,还取笑她。
可是,那个沉默的男人没有发现,他一直很沉默,总是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不管是看书、看杂志,还是吃饭。
到后来她才发现,他总是这么专心,工作、恋爱,甚至拥抱她的时候认定了目标,就不会轻易更改,会努力做到最好。
他是听到她和妈妈讲中文,才开始与她攀谈的。第一次聊天就聊了好久好久,久到餐馆都要打烊了,他们还在聊。
接下来,就好像作梦一样一直到现在,都已经五年过去了,姚心蕾还是能清楚想起,第一眼看到他时的怦然心动。
岑立瑭抬头,望见站在走廊另一端,呆呆看着他的人儿。他的唇弯起,一抹浅笑染亮了他的眼。
深深呼吸,小手压住自己的胸口,姚心蕾朝着他走过去。奇怪,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胸腔都撞得隐隐生痛?
“累不累?”待她走近,他抬起大掌揉了揉她的短发,低声轻问。
在公众场合,他们绝对不会有太亲热的肢体动作,这已经算是极限了。只是,他看着她的眼光好炽热,好温柔。
“还好,你看起来比我累。”她皱皱鼻子说“你爸爸现在状况怎么样?”
“下午开始发高烧,呼吸困难,转加护病房。”岑立瑭简单报告。“现在我不知道。加护病房一天只能开放探病两次,我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再进去。”
“那你怎么不回去休息?”姚心蕾摸摸他的手臂“要在这边陪你爸爸?”
他知道她会了解,毕竟她的父亲是因病饼世,她也曾经经历过这一段。
想到自己父亲可能面临的一切岑立瑭忍不住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你在这里,你爸爸一定会感受得到。”她轻轻说。“如果真的很累,还是要休息喔,你看起来好几天没睡好了。”
“你不在,我怎么睡得好?”他疲倦地笑了笑。
“你要照顾自己呀!总不能要我像老妈子一样,盯着你一辈子吧?”姚心蕾佯装生气,板起一张小睑。
没想到她只是说笑而已十岑立瑭却认真了。他的浓眉皱起,握住她纤细的手臂,质问:“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姚心蕾一愣“没有呀,我只是”
“你哪里也不能去。”岑立瑭握得好紧好紧,无视来往的医护人员、病人家属,他很严肃、很斩钉截铁地警告她“知道吗?不准想东想西,乖乖的,听到没有?”
“我哪有想东想西?”姚心蕾好诧异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会这样说?我会去哪里?”
岑立瑭沉默不语,好半晌,才低声闷闷地咕哝“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决定要回去陪妈妈”
姚心蕾安静了片刻,然后,笑了。
“你在担心这个?你怕我不回来?”
她的微笑好甜,抱着他手臂、依偎在身边的模样好可爱,岑立瑭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细致的脸蛋。“你才知道。”
担心到睡不好、吃不下,加上众多纷扰公私事务缠身这几天可真够他受的。
“你爸爸都病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谈情说爱?”一个高傲、冷淡的女声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两人都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只见贵气逼人的岑夫人步伐坚定地走了过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声响,引得过往路人都忍不住侧目。
“妈,你怎么”
“转加护病房的事,为什么我到晚上才知道?”岑夫人脸色相当不好,不知道是因为医院惨白的日光灯,还是妆画得不够仔细。她质问着儿子:“你自己可以决定?都不用问过我的意见?”
“妈,转加护病房是医生的决定,我也是接到通知才过来的。打电话给你的时候,管家说你在休息,我就留了话,请她转告这样有什么不对吗?”岑立瑭捺着性子解释。
他的解释只换来岑夫人的冷笑“你现在翅膀硬了,怎么决定都对,我还能说什么?”
这种对话居然会出现在现实生活,而不是电视连续剧里,姚心蕾诧异极了。
随即,她了解了。
他们都很急,很担心,所以暴躁。岑立瑭的个性,在这方面跟他妈妈还真像,难怪会碰得满头包,两败俱伤。
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无言地安抚他。
“我之前看的时候,爸在发烧,肺部有积水,呼吸有点困难,医生决定要用呼吸辅助器。”岑立瑭握着她的手,冷静了些,努力解释“妈,现在也不能进去探望,不如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我要待在这里,要走你自己走。”岑夫人闹起脾气来,跟儿子还真像。她在旁边的塑胶椅上坐下,脸撇过去,很倔强的模样。
“妈!”
“就让夫人留着吧,她的想法应该跟你的一样,不是吗?”姚心蕾小小声劝说着。“你陪你妈妈,我先回去了。你也找机会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送你。”岑立瑭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领着她离开。
“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送什么送?”岑夫人冷冷的嗓音,令人无法忽略地追在他们身后。“别是送去就连人也留下了。”
岑立瑭的手一使劲握紧,手臂上的青筋略略浮现,他的俊脸更加阴郁,脚步也停下了。
“不要这样,拜托。”姚心蕾知道他要生气,软软央求道:“你不要跟妈妈吵架,她心情也不好,忍耐一下嘛。”
如果不是姚心蕾挡着,岑家母子大概已经吵起来了。
但是为了她,岑立瑭还是忍了下来。他重新握紧她的小手,两人并肩离去,走过长长的走廊,往电梯前进。
走到转角,姚心蕾忍不住回首。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简单而不太舒适的椅子上,衣着低调却华贵的岑夫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低着头,看起来好疲倦、无奈。
在那一瞬间,姚心蕾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母亲,在父亲生病入院后的无肋、焦虑,是没有人能完全体会的。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不用送我。”她拉拉他的手说“你留下来陪妈妈吧。”
此刻,他妈妈更需要他。
“蕾蕾。”语气很明显地表现出主人的不悦。
“我拜托你嘛。”她央求着,知道他到最后一定会让步。
向来只要是她的要求,他没有说过“不”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