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事?”帝车回到幺凤宫,却被挡在门外。
花柔为难地垂头“主子说要安静,不许不许任何人进去。”
“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吗?”帝车阴沉着脸。
“我想要安静一下,你今天去别的地方吧。”房间传出玉阡萝淡淡的声音,冷冷清清,听不出任何感情。
房间内漆黑一片。
“玉阡萝,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让我进去。”
停顿半刻“我要安静,现在。”
帝车左右看看跟侍在侧的花柔雨润。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可以吗?”玉阡萝声音依然。
“明天是祭天大典,我要你参加。”他要在明日公布他们成亲的消息。
祭天大典?那是多么尊贵重要的日子啊。她想她明白他的意思。
“玉阡萝?”
“好。”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应该够了。
帝车深深地看一眼漆黑的房间,叹息。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坐在书房的藤木椅上,帝车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他知道一定是有事发生,不然玉阡萝不会不让他进幺凤宫。
“主子知道了。”雨润口快地道。
“知道什么?”
“知道、知道是您杀了她。”
帝车面色一变,身体向前倾“她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她的?
雨润和花柔对视一眼。这样的情况应该实话实说吧?“是赞采兰小姐说的,她和主子闹得不是很愉快。”
应该说相当不愉快。
帝车慢慢地靠回座椅,深深地呼吸,黝黑的眸子射出复杂难懂的光。这丫头越来越过分了!
“王。”
“她说了什么吗?”
“没有,自我们把主子抬回宫,主子就只说了一句话:她要安静,任何人都不许进来包括王。”
“她怎么了?”为什么要抬回去?他的脸上写满关心。
“主子昏倒了。”花柔简洁地道“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只一会儿就醒了。”
是打击太大了吧。帝车在心里深深地叹口气“你们下去吧。”一切只有待她平静之后再解决了。
“是。”
“等等。”他唤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两个人“你们向天关报告了吗?”
“还没来得及。”一整天他们也没见天关将军的影。
“以后玉阡萝的事不用向他报告了,有事我会直接问你们。”帝车疲惫地揉揉眼角“记住,你们下去吧!”
现在的天关已经不是站在他这一方,他不能让他知道更多事,尤其是这件。
“是。”
压下心中的疑惑,两人背门而退。
书房散发点点薰香的味道,窗外树影摇动,白云浮荡遮住玉盘似的明月。
第二天清晨,青草上的露珠缓缓滑落。
帝车站在幺凤宫门旁,一袭纯紫色的宽阔长袍,左右袖口绣着翩翩欲飞的圣鸟吉光,领口和对襟是淡黄色的宽延。束发金冠,尊贵无比。
祭天大典举行在即。
“王,要不要小人去催一催?”花柔跟在身后,小声道。
不知主子是闹什么别扭,眼看时间紧迫,却仍关在房间里,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必。”帝车淡淡地道。
又过了一刻。
“王”
帝车挥手打断她。
又过了两分钟,幺凤宫的大门徐徐打开,门庭当中玉阡略祁款而立。阳光洒在身上金光灿灿,夺人双目。薄纱长裙领口大开,两翼锦衣相互交叠错过,腰间束紧,裙摆拖地。她秀发盘起,斜插金穗钗,翠眉微挑,灵动的双目淡涂妆容,冰肌玉骨,高贵非常。
帝车的目光依然淡淡地停在她身上。
她徐步走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纠缠。
“终于出来了。”他执起她的手。
玉阡萝注视那双久违,却又时时在身边的双眸“你确定要娶我为王后?”这是一生的誓言,她要确定。
“是。”他握紧她的手“有许多话我要对你说,等祭天大典结束,我们好好聊聊。”
“好。”
玉阡萝任由他牵着她的手,走过花园,走过大殿,走向祭天的所在。
人群纷纷让开一条宽敞的道。他们执手穿过,她并没有忽视人们或犀利或不屑或温和的目光。
十二级台阶之上太阶孑然而立,黑衣在阳光下更显阴暗。
不经意地和他对视,玉阡萝极淡地一笑。他,已然知晓她恢复了一切的记忆。
“准备好了吗?”帝车看向她,目光柔和。尽管面前阻碍重重,他们也还是最终走向了幸福。
“是。”迎着他的眼眸,玉阡萝坚定地回答。
这一天,将是所有人都难以忘记的一天。
“一个月后,我将迎娶敕廿玉阡萝为妻!”
帝车此言一出,祭台下面的人立时炸开一锅粥,反对声一浪高过一浪。不论宫廷内的大臣,还是宫廷城墙外面的百姓,他们共同的声音震动了苍穹。
玉阡萝甚至感觉天在震动。
帝车缓缓地抬高手,晴朗的天空一道惊雷划过。
喧闹声安静下来。
“我心已定,不容更改。”帝车的声音飘在空中,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王,不可以呀!”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响起,众人的反对又随着这反对的声音再次高涨。
玉阡萝站在祭台上平静地面对这一切。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坚决反对的北落反而并没有参加到这场拉锯中,只是比她更平和地看待这一切。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安静。”大法师终于出声。
“请大家安静。”玉阡萝向前迈出一步,走出帝车保护她的圈子“我有话要说。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
“简玉国和羽国原本一家,是因为两个兄弟的争斗而逐渐分离,各自为政。两个国家千百年来争斗不断,都为了各自的野心当然,出于和平的目的也好,总是在战争的气氛中,没有人真正得到安宁。”
随着她的讲话,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我是羽国的人,我的责任是保护我的国家和人民的安全,保证他们能够幸福地生活可是我没有做到,我们仍在战斗,我所希望保护的人民仍不时地有人死亡。战场上鲜红的血并没有冲刷我的灵魂使它更高尚,现在,我反而为之感到自己的沉沦。我们需要的是什么?你们问问自己。是战争吗?”
“战争持续了几万年,你们还要它继续吗?我的父亲曾对我说,你要爱护你的人民,要爱他们比自己更多,我想我可以做到。我爱帝车,我也爱我的人民我的人民,是天朝的人民,是简玉国和羽国的人民,我相信我们可以共同努力,使这个国家更加团结,更加安宁。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或者是我们儿女那一代的时候,简玉国和羽国已经消失,成为历史中的词语。真正存在的是天朝,我们现在这个国家!”
玉阡萝扫视所有人“我们的安宁是需要大家共同创造的,我希望我们的人民也能够真正做到平等,让所有相爱的人能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论他们是哪儿的人,都可以生活在一起爱情,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它可以战胜一切。我们拥有它,所以我们是不可战胜的。明天,请让简玉国的人说,我们是天朝的人,也同样地,请让羽国的人可以骄傲地说我们是天朝的人,我们平等、安宁地生活。”
她的一番话几乎震惊了所有人。
“我,将成为你们的王后,这一次不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人民,也不是为了让大家可以获得平等,只是因为我爱你们的王。我希望可以陪着他走完一辈子的路,不管它有多么漫长、多么崎岖,我希望和他一起走过。”玉阡萝深深鞠躬,结束这段话。
北落凝视地面的眸子划过笑意。终于她开始行动了。
“你说得很好非常好。”帝车斜倚床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卸下一身行头,换上便装的玉阡萝感到一身轻松。“我应该谢谢你的夸奖吗?”她淡淡一笑。
“你说的是真话吗?”
她挑眉“什么?”
“你说无论前面的路多么漫长、多么崎岖都会陪我走完一辈子,这句话是真的吗?”
“是,只要你还牵着我的手。”
帝车沉默,视线停在她的影子上“赞采兰说的”
“都过去了。”她打断他“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她不想听。
真的过去了吗?“玉阡萝”
她来到他身边,浅浅笑道:“以后要对我好一点,知道吗?”
“我现在对你不够好吗?”
“要更加好。”这样她的心会更加平静。
帝车一笑“是,王后。”
玉阡萝笑了笑“那个,北落不是一直反对我们吗?怎么他今天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不是不识大体的人。”虽然心里反对,但是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表示出来,让他为难“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反对这件事。”
他的反对并不算什么,主要是看你的态度啊。玉阡萝笑笑,心里想。
帝车关切地看着她“身体好点儿了吗?花柔说你昏倒了。今天又忙着让你参加祭天大典,没来得及叫医官给你看一看。”
“我没关系了。”她轻描淡写。
当时是个很大的打击吧“对不起,我”
“都说了不要再提。”
帝车有一瞬间的诧异。她的神情
“怎么这么看着我?”她有些不自然地笑笑“不认识我了吗?用那么奇怪的眼光看我?”
“没有。”帝车收回迷茫的目光。
月光透过窗纱斜照进房间,可是比起里面照明的晶石,它的光却又是那么微不足道。
“明天还有祭天仪式?”听花柔说要连续三天。
“是,后天也有。”
“我还需要参加吗?”
“不一定要参加的,随你的想法。”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当然希望你能参加。”她现在已经算是天朝的王后了。
纤眉一挑“帝车,你在想什么?”对着她露出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为什么?
帝车抿一下嘴唇,似乎在思考怎样说。
“帝车?”她确定他有心事。从祭台下来就发现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在宫里的消息会传出去,按道理讲他们怎么会发现呢?”他轻抚下颌,精光乍露“除非他们曾经在宫里看到了你闹刺客那几天你发现周围有奇怪的人吗?”
这个精明的男人!“没有。”玉阡萝摇头“我没有留意。有没有可能是北落?”
“不会。”他可以肯定“为什么你会怀疑他?”
“我只是随便问问。我知道反对我们的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我不清楚。”玉阡萝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帝车放松身体,平躺在床上。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我父亲?”
帝车身体一僵,只一秒钟又恢复原状。
“我听说我有父亲,是不是?”
帝车舒展一下眉头。刚刚利炎进宫要求见女儿,被他婉言拒绝,没想到这时她又提到这个。
“我不能见他?”
“不是,过几天吧,等祭天大典结束之后,我会请他来大殿。”他最大限度也只是让他们在公开的场合见面而已。”
“好。”玉阡萝应声。
过了一会儿,她软绵绵地趴到他的胸前,眼睛望着映在地上清凉惨白的月光,窗纱的影子在月光上飘动“你为了我费了不少心吧?”
或许之前不明白,但是如今她知道很多时候他在迁就她。没有语言,尽量办他能够办到的事,默默地迁就她。
从人间回来这一段时间,可以说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可是任凭怎样伸出手来,企图留住美好的时光,它终究还是悄悄从手指缝中溜走。一去不返。
“其实,”他抚摩她柔顺的长发“这样的平静是我最想要的。”
“希望所有人都可以拥有这种平静,无论是谁。”
滑动的手停了一下“是啊,所有人。”
花园中,北落极为专注地盯着一朵枯萎的慕叶花。一袭白衣在火红的花丛中更显挺拔“这朵花枯了。”
帝车倚坐石椅,自顾地喝上一口上好的酿酒。修长的手指沿着小巧的酒杯画了个圈“花开花败自有时。你是想说你在为它而哭吗?”
“王。”北落回身一笑,弹掉身上沾着的花粉。
“喝酒吧,别再尽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这样你累我也累。”
北落撩衣而坐,爽快地喝了一杯。
天空的一端乌云层叠,细细地飘下雨线。
“这样的天气饮酒观花,可真是令人神清气爽呢。”北落仰望天空“您认为这雨会大吗?”
“也许吧。但是这种清凉的气氛很是难得啊。”几天来闷热得要命。
北落瞥一眼帝车,举杯一饮而尽。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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