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喜,别多话!”欧阳琖沉声制止他。
“喂,小奴才,你叫谁胖丫头?”一旁的熊天可忍不下这口气,扯着跟身材格格不入的小嗓门替师妹讨公道。
“什么?你、你敢叫我奴才?”逢喜脸色大变。连城主都从没这么叫过他,这浑身是毛的大老粗竟敢这么放肆?!
“你们别吵了嘛!”郝晓晓忙不迭分开两人。“我本来就胖嘛,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两个都消消气喔!”温软的语气活似哄孩子。
眼前的场面,简直跟场闹剧没两样,一旁领路的伙计还傻着,欧阳琖铁青着脸转身就要往外走。
“公子,您不是说要来见见郝姑娘,见识她酿酒的手艺吗,怎么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就走了呢?”伙计回过神,连忙追上去。
“真的吗?欧阳公子是特地来见我的?”郝晓晓一听,马上拉住欧阳琖手臂兴奋喊道:“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来酿酒,欧阳公子想看上几遍都行。”
然而欧阳琖一知道酿出“贵妃醉”的师傅竟是这胖丫头后,满怀兴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改天吧!”
“什么改天”一只大掌霍然擒住欧阳琖的后衣领。“晓晓要你留下来,你就留下来!”
郝全爱女心切,只要能让女儿开心,他甚至愿意把这个白面书生给五花大绑留下来。
“郝师父,请别强人所难。”然而一股突如其来的内力却将他的手掌给震离。
郝全猛然大惊,由这般深厚的内力可以看得出此人身怀绝技,但眼前这个儒雅俊逸的白面书生,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武功底子的练家子
敝哉,那这股内力究竟从何而来?
也许是察觉到郝全狐疑的眼神,欧阳琖深知此行绝不能暴露身分,脑中飞快思索着应变之道。
“郝姑娘,小生此行除了是来一睹你酿酒的手艺,也是来拜你为师的,之前都怪我拉不下面子才错失机会,希望此时拜师习武不会太迟。”欧阳琖的态度有了大转变,温文有礼的态度看来和善极了。
这白面书生要跟晓晓习武?
郝全盯着欧阳琖,心中暗忖,莫非他真的不懂武功,但刚刚那股强劲的内力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来不及细想,郝全的心思已经全被兴奋得绷绷直跳,大声欢呼的女儿给吸引了过去。
“太好了,我总算收到一个徒弟了!”郝晓晓手舞足蹈,抱着爹爹迭声高嚷:“爹,您瞧见没,有人特地来向我学武功耶您瞧见没?”
“瞧见了,爹瞧见了。”郝全感染了女儿的开心情绪,方才梗在心口的那份歉疚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瞧她得意成这样,欧阳琖心中却十分不是滋味,但为了掩饰身分,他也只有先忍下,暂时不动声色。
“城不,公子您真要拜这小丫头为师?”一旁的逢喜可急了。
城主武功绝顶,哪需要这个看起来像三脚猫的胖姑娘来教?
对于主子得纡尊降贵当人徒弟,护主心切的逢喜简直是满腹愤慨,但见主子却是一副从容沉稳的态势,完全教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看来,欧阳公子也是个重信诺的性情中人,我看你这模样,肯定是打外地来的,咱们也算有缘,不如就在馆中住下来吧,也能就近习武!”
“这”“太好了!”
欧阳琖还来不及开口推辞,一旁的郝晓晓就已经拍着手高声欢呼起来。
“我爹说得对,欧阳公子若在馆中住下,就可密集学习,武功肯定会进步神速的。”
看到女儿欢天喜地的模样,郝全在一旁满足的直笑着点头。
欧阳琖心中则暗呼一声不妙,他只是想将计就计,好掩人耳目,没想到却让自己身陷麻烦之中,脱不了身。
“师父,您随便让一个陌生人住进武馆,岂不形同引狼入室?”
“引你个头!”郝全狠狠赏了多嘴的熊天一记爆栗。“欧阳公子是文质彬彬的一介书生,哪里像狼了?”
“只是个比喻嘛!”熊天抚着吃痛的脑袋,委屈嘟囔着。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还不进去练功去!”郝全不客气的喝叱道。
“是。”
显然大家的焦点全放在还没点头的欧阳琖身上,完全没人注意到垮着肩,闷闷不乐离去的熊天。
“欧阳公子,我这就去替你准备客房。”
没等欧阳琖点头,兴奋得不得了的郝晓晓就连跑带跳去替新徒弟准备客房。
“小不,郝姑娘”欧阳琖亟欲叫住一头热的她。
“欧阳公子,你该改口叫声师父啦!”一旁的郝全则笑得合不拢嘴。
欧阳琖面色紧绷,脸上看不出什么真实情绪,唯有搁在身侧、握得死紧的泛白双拳看得出他有多气恼。
眼看骑虎难下,如今更只能将计就计,见机行事了。
不过,身为北翼城城主,向来都只有他发号施令的份,这回却被一个胖丫头给牵着鼻子走,简直是窝囊到极点。
“既然这样,我这就回客栈,替公子把您的行李送过来。”收了他一锭银子的伙计,现在竟也成了帮凶之一。
但说来说去,这一切的灾难都是从遇上郝晓晓开始。
欧阳琖瞇起眼,定定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在心底暗暗低咒。
这该死的小胖子!
“欧阳公子!”
朦朦胧胧间,突然听见一个精神抖擞、中气十足的呼喊钻进耳膜里。
这声音宏亮清甜,听起来有几分耳熟,恍恍惚惚的欧阳琖,好半晌后才终于脱离了浓重睡意,某个圆润的身形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
再瞥了眼窗外,发现天色才刚蒙蒙亮。
这小胖子,一大清早扰人清梦是想做什么?
他恼火的低咒几声,却还是迅速翻身下床,在冷冽的寒气中罩上衫袍。
“欧阳欧阳公子”郝晓晓双手圈在嘴边,用吵死人不偿命的音量高喊着。
门内一片静悄悄,郝晓晓不死心,又继续扯着喉咙鸡猫子喊叫。
“欧”
房门霍然大开,门内出现一张冷冰冰的脸,跟满地的寒霜很有得比。
“欧阳公子早啊!”郝晓晓笑瞇瞇的向他打招呼。欧阳琖定定瞪着她,语气不善地自牙缝里挤出话来:“一大清早的,你有什么事?”
“该起床练功了!”郝晓晓精神抖擞的宣布。
“练功?”欧阳琖狐疑瞇起眼,好半晌还反应不过来。
“对啊,昨天你已经拜我为师,要跟我学武功,你忘了吗?”
原来昨天的恶梦还没结束不,看来这场恶梦,短时间内是不会结束了。
这胖丫头,给她三分颜色就开起染房来了,俨然真的把自己当成是师父了,瞧她脸上挂着得意忘形的傻笑,说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欧阳琖幸幸然冷睨着身穿紫色薄衫的圆滚滚小人儿,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却不由自主朝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多看几眼。
“我没忘。”此刻欧阳琖紧绷的嗓音,像是被活生生撬开嘴的蚌壳。
“那就好,咱们到习武场去吧!”郝晓晓转身,蹦蹦跳跳的朝偏院的习武场而去。
看着胖丫头的身影,欧阳琖绷着脸,缓缓跨出步伐。
一步两步走得如此艰难,不是因为铺了满地的霜,而是他身为北冀城城主的尊严。
“少爷,您要到哪里去?”
突然间,逢喜匆匆忙忙从下人寝房跑了出来。
“练功。”欧阳琖阴郁的回了句。
“城主,您当真要叫那胖丫头一声师父?”逢喜一脸活像踩到狗大便的表情。
“这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看得出来,踩到狗大便的绝不只有逢喜一个。
“但是我们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在人屋檐下受尽委屈呢?”
城主口中所说的权宜之计,对脑袋瓜子简单的逢喜来说,就跟为什么太阳老打东边出来、西边落下一样的深奥难懂。
“我的身分万万不能被揭穿,免得惹来无谓的麻烦,就先忍耐几天吧!”欧阳琖这句话倒像是在对自己说。
“可是,过几天就是表小姐的生辰”
“我会在那之前赶回去的。”欧阳琖满脸不耐的打断他,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逢喜追不上主子的一双快腿,只能以小跑步吃力地跟在后头追,嘴里一边叨叨絮絮念个不停。
“可是表小姐还交代过要只”
“我知道,我不是一直设法在找吗?”欧阳琖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要是没把东西带回去,表小姐可是会大发雷霆的。”到时,肯定连自己也倒霉逢喜仍不知收敛的继续说着。
“我比你还清楚她的脾气。”
斑大的身影遽然止步,逢喜措手不及,整个人硬生生撞上主子硬梆梆的铁背。
“城主您记得就好。”逢喜捧着红肿的鼻头,很识相的赶紧噤口,不敢再多嘴。
“你回去睡吧,这里暂时没你的事。”他还得去应付那烦人的胖丫头。
拧着两条快变成麻花的眉峰,欧阳琖再度迈开步伐。
而逢喜则带着一脸悲愤的神情,目送主子英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另一头,不舍全写在脸上。
向来意气风发的城主,曾几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啊?
说来说去,全都是那个多管闲事的胖丫头害的。
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替主子讨回这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