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彭丽，我”子恺站在彭丽的办公室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惶惶不安的样子。

    “人走了？”彭丽埋头看她的企划书，没抬头，不冷不热地问。

    “走了！”子恺看她这个样子，心里更加的不安起来，不发脾气，不骂人，这不是彭丽的风格“其实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们”

    “别说了！”彭丽抬起头，对他做了个手势“我现在不想听！”

    “不是的，你听我说”

    “别说了！”彭丽“嘭”的一声把企划书合上“我现在不想听！”

    “你”本来子恺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彭丽绷着脸，接起电话，摆明了不想再跟他说话。

    利凯神色有些黯然，摇了摇头，他苦笑着慢慢地退出了办公室。

    彭丽看着他沮丧的表情，挂上电话，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可怜他，他是活该。

    下班之后，彭丽一出办公室，便发现子恺站在门外，她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子恺这一次倒是蛮识相的，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彭丽倒是没有想什么方法刁难他，什么弯也没绕，直接地回了家。

    进了家门，丰妈妈坐在客厅，看到她说了句：“回来了？”

    彭丽勉强挤出了个笑容给她，然后径直走向里屋的卧室。

    丰妈妈也没在意，或者说她也不在乎彭丽有什么反应，倒是看到她儿子神情紧张地跟着彭丽进门，这才奇怪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慌慌张张地跟着她干吗？”

    子恺看了一眼彭丽紧闭的房门，然后才神情抑郁地低声说：“今天小凡跑到公司去了，被彭丽发现，我现在是解释不清了。”

    丰妈妈一听，倒是乐了出来，兴高彩烈的样子跟子恺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正好啊！正好跟她说清楚，她生气才好，最好能跟你分手”

    “妈！”子恺对母亲低吼。“分手”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但他明白，他内心里害怕的就是决绝的彭丽会在一怒之下说出这样的话。

    “我怎么了，说错了吗？她有小凡好吗？本来当初你和小凡也不是分手，要是说起来是她插进来才是，你”“够了妈！”子恺喝止母亲越来越大的声音“我不想再听到这些话了！”

    说完，他踩着怒气冲冲的步伐向屋里走去。

    子恺在门口深深地吸了一日气，然后才推门进去，屋里面彭丽背对他坐在梳装台前，听到声音也没有理。

    他把门关上，轻轻地叫了声：“彭丽，你听我”

    “说”字还没说出口，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抱枕狠狠地砸到他的脸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挂着诧异的神情，看着彭丽满脸怒气地接连把床上的抱枕、枕头甚至是薄被狠狠地冲他砸过来，他什么话也不说，任她把那些乱七八糟、软绵绵的东西往他身上丢。

    床上能拿的东西都没了，彭丽这才气喘吁吁地住了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冷冷地盯着他说：“解释吧！”

    彭丽从上午开始，心里就气得不行，她强行压抑自己的怒气，结果还有个傻子不识相地一直跟在她身边转，她本来看着他就气，结果他就这样转啊转，气得她想掐死他。不让他在公司里说就是因为怕她自己控制不住脾气，就算再生气，她还没失去理智在外人面前失了风度。在公司里，她彭丽还是要一个脸面的。

    子恺平和地拿下挂在头上的毛巾被，知道彭丽在用这种方式宣布对他的不满，这样也好，气消了点，才能心平气和地听他说。

    “我和那个女孩子，不是你想像中的样子！”他盯着彭丽如同被霜染过的脸说道“那个女孩叫做小凡，是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邻居。”

    “青梅竹马？”彭丽不屑地哼了一声“只是邻居还需要抱在一起？”

    “是的，我承认以前我们是恋爱关系，不过四年前她出国留学，从那时起，我们就没有再联系过了，直到她这一次回来！”

    “一直没有联系，那她是怎么找到你的？别告诉我她家是搞间谍的，四年以来一直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彭丽忍下住讽刺地说道，这种话真是让人难以信服，好！这次倒好，才说着信任他不会出轨，不会背叛她，他就给她来这么一手，倒不是小情人，是老情人。

    彭丽的这个问题实在是让他难以开口，子恺犹豫了一下，这才为难轻声道：“她联系到我老家的父亲，我母亲让他告诉小凡我的单位的。”

    “好好！非常好！”彭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息满腔的不满，她就知道是这样，怪不得他老妈最近总是开开心心的，连她的麻烦也不找了，好，真是太好了！吃她的用她的，还给她来这一手“你和她今天不是第一次见了吧！”

    彭丽的这句话，几乎是个肯定句，他只能选择诚实地点头。

    “你最近晚归都是在陪她是吗？”

    他还是沉默地点头。

    “你妈也一直知道？”

    这一次，子恺连点头也不敢了，彭丽只是从他的脸色上，就看到了想要的答案。

    “哼，也就是说，这个家里只有我是蒙在鼓里的，这倒真应了那句话了，我才是外人，你们两母子联手把我耍得团团转，你们很开心吧？”彭丽的脸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感觉受到了侮辱，涨得通红，她恨恨地瞪着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像是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但最终还是失败地怒吼道：“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丰子凯，你王八蛋！”

    “我不是诚心骗你的，只是不知道”

    “我在家里给你伺候老妈，你呢？出去会你的老情人，”彭丽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你老妈也够狠，在家里对我做出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我傻傻地高兴，以为自己终于感动她了，她愿意接受我了，结果呢？她高兴，是觉得她儿子终于可以摆脱我这个不正经的女人了，她满意的儿媳妇回来了！炳这世界上就我是个大傻子！”

    “别这么说，小凡是我妈看着长大的，她喜欢她，疼她也在很正常的！”子恺忍不住为自己母亲辩解。

    “好，她疼她！”彭丽忿忿不平地说，最无法接受他们两个联手这样骗她，她本以为，他应该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没想到“你们就欺负我没人疼是吗？”

    他以为就只有他有妈妈吗？她也有啊！她妈妈要是知道她在这里受这些人的骗，她一会伤心的，她真的不能忍受。

    “抱歉，我”子恺想找些话来辩解，但又放弃了，虽然他并不是故意要瞒着她的，但现在的结果就是这样。当初，见到小凡的时候，他不否定他心里很高兴，陪着她玩时，他也很开心，仿佛是回到了过去，那时无忧无虑快乐的日子，但他从没想过要对小凡隐瞒彭丽的存在，而对彭丽，他不知道要怎么样开口，他本希望跟小几讲清楚之后，她明白了一些事情已经改变，在他心里她还是那个惹人疼爱的小女孩，但就仅只是这样而已。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别人，这样，小凡就会放弃回到从前的想法，这样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但，他没想到的有两点，一是小凡并不要放弃，甚至要求他离开彭丽回到她身边，在她看来，她们的恋爱关系从来没有中断，所以她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她不要放弃，另一个没想到就是小凡竟然在他上班的时候找上了门，而彭丽撞破了一切。

    “我不想听你解释那些！”彭丽手一挥，强硬地问道：“你就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还喜欢她！”如果是喜欢，她彭丽没二话，她给他收拾东西送他走，不是她的东西她不要，但如果是不，那不好意思，她会要求他马上给她断干净，拖拖拉拉的对谁也没有好处，一个人对一颗心这是她的原则。

    “我”子恺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诚实地说出他的感觉“喜欢！”

    这两个字听在彭丽耳朵里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她几乎已经分辨不清她此刻的感受，她抖着手指向门“你你给我滚出去，滚！”她只知道她不要再见到他。

    “等等”子恺着急地一个箭步走到她的身边，抓住她颤抖的手“别、别这么快给我定罪，听我说完！”

    “放开我，放开！”彭丽用力地挣扎，拒绝让他碰她，一根手指也不，她大声地吼着什么，但她自己已经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了。

    “听我说！”子恺努力比她更大声地吼道“听我说完！”

    彭丽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使劲地挣扎，他拉住她不放。她一怒之下，像是失了理智一样，恼怒于她无法挣脱，彭丽狠狠地咬了他的手臂，直到嘴巴里尝到血腥的味道，她才愕然地松了嘴，她愣愣地看着她在他手上留下的一圈深深的咬痕。

    “可以听我说了吗？”子恺平静地询问她，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好像这个牙印不是深深地印在他的手臂上。

    彭丽抬起头，看进他的眼里，那眼里的光芒深深地吸引住她所有的注意。

    “我是喜欢她，但已经不是当年那种喜欢了！”子恺好听的男中音慢慢地在她的耳边诉说“认识那么多年，从前一直都那么疼爱她，要说没感情是骗人的，而且四年没见，再次看到她，我是真的很高兴！”

    子恺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她就像我的小妹妹一样。我会疼她，但不会爱她！”

    这些话都是子恺的心里话，十八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小凡自小就是个乖巧的孩子。个头小小的，说话的声音也是小小的，往哪里一站，都能轻易地勾起别人的怜爱之情。当年她独自出国之后，他曾经很担心，怕她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但一些书信都有如石沉大海，时间久了，一些事情、人物、感情都开始沉淀下来，再加上他自己也很忙碌，小凡的事情也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后来，在彭丽向他求爱的时候，他曾想起过小凡，但他必须承认他当时只挣扎了一下，他并不是个拥有多么高尚情操的男人，一方面四年已经过去，他对小凡的感情关乎爱情方面的热烈感情还剩下多少？另一方面，面对彭丽，他想他根本无法拒绝吧！但再一次见到小凡，心里面沉淀了多年的感情又被唤起，他几乎是反射性地对她好，只是这些已经无关乎爱情，是一种多年情谊使然，也是种内疚。是的，没错，一种先放弃的内疚。

    “你应该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你自己，我爱你，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他对彭丽的感觉是无法抗拒的，这种吸引力就像是天生的，两块不同极的磁石，注定要紧紧地连在一起。

    彭丽沉默了一会，然后大声地叹了口气，她怎么能不相信他？从刚刚他眼中的光芒里，她就看到了他真挚的情感，他太坦白告诉她对另外一个女孩还有感情，但他还说他爱她，他现在爱她，有了这句话，她还怕什么？对于曾经和现在，她庆幸她和他都活在现在。

    “好，我相信你。”彭丽说道，抓住他的手，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她希望她说的这些话，可以让他心甘情愿“‘每个人都有曾经，你从前有其他的恋人，我并不在意，我从前也有男朋友，你曾经爱她，对她还有些感情我可以理解！我彭丽就是再蛮不讲理，这些我还是不会和你计较的，但是你不能故意瞒我，骗我！我这一辈子，最恨别人骗我！这次就算了，但我告诉你，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则”

    子恺认真地点了点头，知道她已经退了一步，也知道她未完的那句话里有多么严重的警告。

    “还有！”彭丽制止了他伸过来想要拥住她的手，有些话要先说好“我希望你能跟那个女孩说清楚，告诉她现在的状况，很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你和她没有可能了！”有些立场要先申明，让别人了解清楚，干脆果断解决，虽然对那个女孩可能有些残忍，但好过日后无休止的纠缠。

    “我已经告诉她我有你了，也说了我对她已经没有那种感情了，所以那一天，她才会跑到公司里来”子恺的话没有说完，对于小凡跑到公司来闹的事情，他心中不免有些恼怒，毕竟是没有参加工作的小女孩，做事多少有些不知分寸。也许子恺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开始习惯以彭丽为标准去衡量其他的女性，彭丽的独立、做事稳当，都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

    “对不起！”子恺拥住了她，在她耳边暗哑地说道，最近发生的一大堆事情把他们平静美好的生活搅了个天翻地覆，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他。

    彭丽想起了那天，她推开门，那个女孩说的那句话“我是不会放弃的”看来子悄的确没说谎，他早在被她撞破之前，就告诉了那女孩他们的事情，所以她才会忿忿地喊出那一句话吧！

    彭丽在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想跟她抢男人，门都没有！

    她猛地抓住子恺的衣领，眯起眼睛危险地逼近他，在他愕然的目光下，大大方方地抛下宣言：“告诉那个小丫头，我，也不会放弃的！”

    子恺先是露出了迷惑的神情，然后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地笑了。

    笑什么笑，彭丽用眼神警告他不许笑。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在动物的世界里，有些动物也会为争夺年轻、健康的雄性而争斗，她所面临的就是这么一场战争，她跃跃欲试而且不打算输。

    子恺呢，只是觉得她凶巴巴的样子十分可爱，为了他而拿起武器准备战斗的女战士，他吻了她。

    彭丽很热烈地回应了他，那时她的心中信心十足，她认为有了他的爱，那个小小的丫头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日后事情的发展才让她明白，她显然低估了曾经的力量。

    事情过去了两三天。星期六，子恺中午的时候被叫到公司开会，彭丽和丰妈妈呆在家里，三四点钟的时候，有人按响了门铃。

    彭丽以为是子恺回来了，开开心心去开门，门一打开，站在门外的那个人结结实实地吓了她一跳。

    “我找丰子恺！”门外的人宣布。

    “他不在！”彭丽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

    “那”来人有些紧张，顺了口气，才道“那我找他妈妈！”

    站在门外的人是小凡，这是彭丽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她。上一次她只顾着生气根本没有来得及看清她是什么样子，彭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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