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她这么不打招呼地跑来,吴夜来会不会来认领她。万一他不来,她不就白跑了一次?
收发室里的小战士有点儿为难,"要是中午嘛,出入的人多,你进去还不打紧。可现在这么早"
隐竺马上哀求道:"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男朋友过生日,我在火车上站了一宿过来的。他不知道我来看他,我是想给他个惊喜。"这些话是出来前姚瑶教她的。这个借口俗是俗了点儿,但是据姚瑶说,成功率很高。
果真,小战士犹豫了一下后说:"那我告诉你怎么走,你千万别在学校里面乱晃啊!"
所以,所以啊,隐竺就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在吴夜来面前,出现在他的宿舍门口,娇俏地站在众人面前,"吴夜来!"
吴夜来当时正和宿舍的人在大扫除,背对着门口,听到这个声音,难以置信地回头,更加难以置信地看到立在门口,风尘仆仆的冯隐竺。
"你怎么来了!"
隐竺脸一红,"我过来看看你。"
眼看着他把眉头皱了起来,隐竺走过去小声说:"我站了一宿,早饭都没吃。你要是想骂人的话,起码要等我喝口水吧!"
吴夜来的同学都很友好,纷纷把自己的小马扎让出来让隐竺坐。
两个人坐下才说了两句话,就听到外面喊:"吴夜来!"
吴夜来答了一声"到"就跑出门去。
"完了,是教导员。"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连打扫的动作都轻而又轻,"这只疯狗怕是不会放过吴夜来。"
忽然间鸦雀无声,大家都竖起耳朵听着走廊的声音。
"吴夜来,今天是你的生日?"
"不是。"
"那你是和女朋友合谋蒙骗警卫了?"
吴夜来心知是冯隐竺惹出来的事情,没什么可辩解的,只好说:"是我不对。"
教导员对吴夜来的表现一直以来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今天的事情完全可以小题大做,杀鸡儆猴,但他斟酌一下,觉得还是要保护先进学员的积极性,于是说:"尽快送走,回来写检讨,打扫楼内卫生一周。"
吴夜来心知,这已经是很轻的惩戒了,正要表示服从,冯隐竺却冲出来了。
"你好,我是吴夜来的同学。"隐竺也知道得控制情绪,否则得罪了他,吃亏的是吴夜来。
"知道。"这个教导员大概三十左右,牛得很,人很不客气。
"我这次来,他并不知情。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要他写检讨,还要罚他打扫卫生?"
"这是纪律,而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
"服从谁?"
"不是服从谁,是服从命令。"
吴夜来看到冯隐竺还要争辩,忙拉起她向外走,"你跟我来。"
隐竺甩开他,"我不,我大老远地来,不是为了给你添麻烦,让你受委屈。"她折回到那位教导员面前,"撒谎的是我,我错了,检讨我来写,可以吗?至于这里的卫生,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今天打扫干净,以后我再来打扫,计够七次,可以吗?"
"这位同学,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部队,谁让你来这里胡闹!"说完,他转向吴夜来,"加每天跑操十圈。"
隐竺也急了,她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也没有取消的可能,"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地跑来这里找他,他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真的!这是我的学生证,给您,您可以联络我的学校,给我个处分什么的,随便什么都行啊,只要不罚他。我现在马上离开,这就走。"
隐竺把自己的学生证硬塞到那位教导员手里,抹着眼泪回去取了包就往外跑,却迎头被吴夜来拦住。他拉着她的手,走到教导员面前,"王队,这件事不能怪她,是我没把这里的规定同她讲清楚。"他的这种态度就是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了。尽管他知道,王队再不近人情,也不会真的因为这件事就找到隐竺的学校去处理她,但他不能看她这么来,又这么就走了。
那位教导员把隐竺的学生证放到吴夜来的手上,"送走,快去快回!"
隐竺被吴夜来拉着向外走,一路上不顾寒风,不断抽泣着。
吴夜来早就松开了她的手,"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你呢!"
的确是很多人在看。隐竺在路上,就没见到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生。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我撒谎,只是想顺利地见到你。"
"没事,除了检讨,其实每天做的也差不多。"
隐竺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对着这样的凶神恶煞,谁能受得了?"
"还好。"冯隐竺为了他免于受罚而不顾一切的样子,真是给了他很大的冲击。在这里,吃苦都是次要的,反而是自尊、自信要备受考验,有时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像教导员所说的"是话都说不明白,路都不会走,衣服不会穿,被不会叠的低能儿"。冯隐竺为了维护他,那样低头,那么委曲求全,让他此时绝不只是小小的感动。她给予他的是一种间接的认可,一种承认,这是他有点儿彷徨的内心世界最需要的一份安慰。
"我昨天,没接到你的电话,所以,所以我"隐竺现在知道了冲动是魔鬼。她怪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一个电话,她就窜到这里。
"是,我是让你别再邮东西给我。现在,你也看到我这里的状况了,别再邮了。"
"嗯,好。"给他找的麻烦还不够多吗,隐竺再也不敢不管不顾地有任何动作了。
走到公车站,分别在即,隐竺鼓起勇气,"吴夜来,我知道我这个人,除了能闯祸,基本上没有什么能做好的事情。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但是,我喜欢你,一直很喜欢,所以才做了那么多不合时宜、不受欢迎的事情,真是对不起,很对不起你。"明明是告白,也能让她弄得这么狼狈,隐竺饶是心理素质再好,此刻也觉得无地自容。不知道自己将来回忆此情此景,会是什么感受,但隐竺觉得,吴夜来一定是恨不得从未认识她。
"我这就走了,以后,我会自己消失的!"隐竺说完,小跑了两步,冲上了刚刚进站、尚未停稳的车。
"冯隐竺,你下来!"吴夜来出现在车门旁,冲她大喊。
隐竺停下抹眼泪的手,"你不用担心我,我能找来,就能回去。你快归队吧。"
吴夜来只好上车,"麻烦你也有个让人不担心的样子,你坐错车了!"
在谁眼里,这不是对欢喜冤家呢?那样的青春,那样恣意涌动的热情,会感动旁人,同样也会迷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