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长竿的女子和另一名男子正朝他们走来。他们在空地中央点了营火,周围有几个男人在干杯。这么一大早就喝酒!不愧是以酷寒著称之地的风俗习惯啊!伊斯德有些不满地回答:是啊,我们一进到浅盘,才发现原来雷米著名的寒冷也不过就是如此。不是每个雷米人都是被冷死的。在这块被遗弃的土地上,上天偶尔也是会降下恩宠的。这名女子讲的不是雷米方言,而是他们所熟悉的南方话,她字正腔圆地说着,并走过来站到他们面前。她双手叉腰,看了一下身形高大的伊斯德,接着像是很惊讶地说:你,怎么我觉得以前好像见过你?你说得对。伊斯德回答之后,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波里斯很清楚伊斯德的说话方式,所以并不特别在意,但是这名女子却继续用怀疑的眼神仔细打量着对方。然后又再说道:好像是几年前吧,你曾经来过这里。没错。你的名字是?伊斯德,伊斯德珊。应该不是这个名字吧。难道是我哥哥来过这里?看他用泰然的语气若无其事地这么问,波里斯实在是忍不住想笑。接着,伊斯德耸了耸肩,问道:你也该说出你的名字吧。那名女子握了握长竿,一副觉得不甘愿的样子,回答道:荷贝提凯。哦,没有姓氏的女子,这真是个优雅的名字!自称荷贝提凯的女子用长竿啪啪地拍着另一支手的手掌,面无表情地说:听到了我的名字,你还不知道我有何要求吗?你难道是野蛮人吗?还是你这个男的没挨几拳,就不会乖乖听话?对刚认识的人说出这种话,未免太无礼了吧!不过伊斯德却神色自若地说:说我是野蛮人?真是太见外了。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如果听到了,一定会很难过吧。荷贝提凯的表情在瞬间变得不同。她皱着眉头说:你知道他?他在哪里?喂,我怎么可能会知道?难道你真的把我看成了野蛮人?我只是听说而已。而且我是看你很像,才这么说的。你说我像什么?喂,你有完没完啊?和荷贝提凯一起的男子嘻嘻笑了出来,说道:荷贝提凯从十岁起就开始摇桨了。他们家从祖母那一代就做船工,她操长竿的技术在这附近可是无人能比的。你要是把她当小姐般小看她,当心碰一鼻子灰!是吗?我想我摇桨真的摇不过她。就当我输给她了好吗。呵呵。那名女子看着伊斯德,露出像是谁说要跟你赛摇桨了的啼笑皆非的表情。不过,伊斯德却接着继续说道:你的名字应该再加个姓氏。只有名字好像缺了点什么。荷贝提凯卡詹妮斯怎么样?荷贝提凯阿茨罗兹也不错,荷贝提凯索尔伦也很好啊!喂,你再这样乱开玩笑,真的想找揍啊!荷贝提凯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脸孔白皙,头后面扎着一束长长的褐色头发。当她身旁的男子警告完后,她又手握长竿,从一只手交给另一支手,然后将长竿放下。说道:现在我想起来了。大约是在四年前应该是吧。感觉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就是那个在达坎蛮族侵略我们的时候,没有特别答应要帮忙,就自愿了加入战斗,之后又失去踪影的那个人,对不对?所以你才知道我哥!伊斯德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样,说道:啊,对对。如果不是我哥哥,那么那个人应该就是我吧!荷贝提凯又把手中的长竿往地上敲了几下,很露骨地说:你就这么不喜欢听到人家跟你说谢谢吗?伊斯德脸上仍然带着笑容,但回答的话却令这个女子听得有些变了脸色。会记得以前恩情还拿出来讲的人,通常都会有第二次的请求。女子先是嘟起嘴巴,只是紧抓着长竿。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单刀直入地说道:对啊,你说得没错。我是有事相求。你就用一句话说来听听。像那时候一样,帮我们一次吧。又要我去打斗?伊斯德像是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然后轻轻摇着头说:我现在老了,没办法了。难道没有别的请求吗?像是为明年播种去帮忙犁田,或者烦恼葡萄酒太多喝不完。如果是这类的事,我一定很乐意帮忙。荷贝提凯突然露出笑容,说道:其实说起来这跟我的请求并不算是两回事啊!你如果认真帮忙,会让你尽情享用葡萄酒的。哦,是吗?如果喝不完,带着走也可以喽?伊斯德也不细问要帮的是什么忙,就爽快地答应了她的提议。荷贝提凯举起手,指着北边耸起的山丘,要他们明天一早到那里去。伊斯德点了点头,就和她道别走了,随即波里斯追上他,问道:你真的有哥哥吗?嗯,我没说没有,那就是有。波里斯眯着眼睛,喃喃地说:没说有,那就是没有了!即使是在海洋性气候的宁姆半岛上,内陆地方的冬季还是相当冰冷的。在北方天空的地平线那一头,积着厚厚的灰色云层,云层上有几块云朵正在飘移着。伊斯德和波里斯一早就到达了和荷贝提凯约好的那座山丘,等待着天亮。波里斯呆呆地望着云朵,然后又一次思索着伊斯德说的话。野蛮民族?是啊,我以前在培诺尔城堡时讲的故事,记不得了吗?伊斯德像自言自语似地冒出这句话,他站在波里斯身旁,一直不停地喝着葡萄酒。而波里斯则不安地看着像是骏马奔驰扬起尘土般的灰色云朵,又再说道:我记得。那是蛮族与公主的故事。没错。那时候我不是解释过雷米人和蛮族之间的微妙共生关系吗?他们以前曾像仇人般战斗,但现在逐渐尊重彼此扮演的角色,虽然互不喜欢,但却成了互助的关系。今天这件事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演变成的。不管怎样,这次的事很简单,我们既然欠下了人情,就该守护荷贝提凯。乍听之下,波里斯实在不懂这句话的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