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还没坐定就拿起望远镜到处看。不久牛肉商的焦点落在扶桑脸上。戏开始良久,牛肉商的望远镜还不从扶桑脸上转向戏台。
扶桑并不知道,隔着舞台,牛肉商通过望远镜把她拉扯到了他鼻尖跟前。他细细判断,恍然明白了这位女子就是要对本城名誉负责的著名窑姐。他又细致地横竖左右将她打量,一一品评那些个著名的局部,然后推演出她之所以著名的道理。她的眼睛美丽因而痴傻,她的笑容温厚因而厚颜,她的肉体端庄丰满因而淫荡。他尚未放下望远镜就让保镖把剧院经理叫来。
那个名旦正上场,,坐在戏台正后方的乐师们开始加大动作,音量哄上去。观众的吵闹也跟着涨高。戏院经理几番听不清牛肉商在说什么,一再摘下瓜皮帽打躬。
牛肉商的最后一句话经理听见了,他说:让他们轻点声!
这句话台上台下都听见了。人们真的轻声不少。
牛肉商指指对面的包厢说:请那位很名声的女士马上离开。她怎么可以就这么大模大样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夫人和女儿眼前?!
经理问:您想让她走开到哪去?
随便,牛肉商说,只要夫人和小姐看不见她。
经理去了不久回到牛肉商包厢,满脸抱歉地说:假如不愿看见她的话,您们就只看戏好了
牛肉商指指扶桑:这位我不知称她太太还是小姐的女郎按说是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的,她进这个门,对我的夫人和小姐已经是侮辱。请她出去。
经理说;她也有票哇。
夫人此时插嘴:看上帝情分,我们可以离开!牛肉商说:不,要她马上离开。
经理到对面包厢传话。牛肉商用望远镜观望着对面包厢的形势。他见那个梳辫子的大汉也举起望远镜望过来,一面听经理腰一哈一哈地说着。
通过双方的望远镜,牛肉商和大勇相互逼近,鼻尖也撞上了。大勇对经理说:他们可以放下帘子。
经理把大勇的话转达过来。
牛肉商隔着舞台直冲大勇说:你们放下帘子!
乐师们见大勇蹭地从椅子上站起,全停下吹拉敲打。名旦干嘶两句,也发现不对,停下来。观众一时间鸦雀无声。
大勇说:我们不怕被人看,也不怕看人。凭什么要放帘子?
大勇声音不大,却给全场寂静烘托得颇为震耳。牛肉商问:你是谁?
大勇把往日那种荒淫的笑又拿出来。他把身子趴在包厢栏杆上说:这还用问?我是她的姘头哇,大人。
牛肉商太太和小姐发出气绝的呻吟。
牛肉商对这样理直气壮的无耻瞠目一会说:那么,请先生你照应你的姘妇马上退场。
大勇说:错了大人,她不是我一人的,问问这些单身佬儿,他们舍不舍得把扶桑小姐给撵出去?
有人笑起来。白人观众怪叫。
牛肉商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堕落的城市!这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女人和男人!
大勇说:过奖了,大人。
牛肉商说:如果你不马上把这个窑姐从我们眼前带走,我将采取其他措施。
大勇问:您有理由吗?大人?
牛肉商冷笑道:就凭她的身份和职业大勇说:什么身份,大人?
牛肉商说:一个娼妓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大勇说:又错了大人。从现在起,扶桑小姐和您的夫人小姐是一样的女人,或者是更好的女人。
总司令小姐说:我的上帝!
大勇对剧场一片青晃晃的光头皮说:都听着,从现在起,扶桑跟你们的母亲干妈姐妹老婆平起平坐!他转向对面包厢:大人,现在我们能不能接着看戏?
牛肉商说:不。
大勇的眼睛已注意到两保镖的动作,从枪套里拔出枪,灌上子弹,朝扶桑来了。
经理对大勇说:就让一步啦,回头又要闹起两年前的大乱子啦,大家就只有这一个戏院,上回毁的门板才补齐大勇不理他,只拿眼盯着穿越舞台而来的保镖。他这时推一把经理,说:让开点,省得我一个顺手把你天日揍出去。
俩保镖一手提着手枪一手对扶桑做邀请手势:奉令把你扔出去。
扶桑看看大勇。一滴汗从大勇鬓角淌下来。扶桑又看看保镖们。
全场都看着扶桑。
扶桑款款站起。两个保镖立刻侧转身,做押解准备。大勇却一边一拳地出击了。枪打偏了,打在经理肚子上,大勇夺了枪蹦下楼梯。
大勇踏过板凳和牛群般瞎哄的观众,朝门口追去。牛肉商一家已撤退了。在牛肉商一条腿跨进马车时,大勇扭住他。
牛肉商说:别开枪别开枪!大勇说:开枪太舒服你啦。
枪被他扔到脑后屋顶上。
等马车被勒住又跑回来,牛肉商已经差不多了。大勇趁夫人和小姐还没下车,赶紧抹去牛肉商满脸的血,又替他把转到脖了后面的领结转回来,摆好看。刚跑两步,踢到一只皮鞋,牛肉商的。大勇把鞋拾回来,套在牛肉商脚尖上。抬头一看,黑乌乌一片警察的马队围过来,大勇从来没见过这么众志成城的警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