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了。他带伤了,而且一定是重伤,重到他要靠上妆来隐藏病容。“伤哪儿了?做什么瞒着我!”她皱着眉,想要让他给她看伤口,却见他似乎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进去吧。”他说。
进了书房,塞壬才发现,整个书房都充斥着淡淡的药味,书房里弃置不用的床已经被收拾了出来。连晟带她进了房间,犹豫着看了她一眼,道:“其实也不必看,已经没事了。刑的地方也不很方便。”
听他这样说,塞壬便大概知道是哪里了。但既然知他有伤,她就也顾不得尴尬。“那也要给我看看……我还要照顾你呢。”塞壬抿着嘴,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我与你还不够亲密吗?”
连晟当然不会答“不够”,尽管不会说出口,他实则却是恨不能能与她绑得更紧些的。听她这样说,连晟抿抿嘴,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轻呼出口气,慢慢地趴到了床上去。
塞壬没让他动手,自己慢慢脱去了他的下衫。刚脱下一点,她的手就不自觉地略略抖了起来,硬撑着把下衣褪了,她一时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由臀至腿,大片大片的青紫,一指高的杖痕,破口渗脓,光是看着就足够让人心里发紧。这是塞壬第一次在连晟身上看见现成的伤……过去他身上的伤疤已经足够让她难受了,如今狰狞得伤口就更是让她堵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出生在大多数病痛都可以迅速痊愈的年代,塞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狰狞的伤口,而如今第一次见,就是出现在让她这么心疼的人的身上。
“疼不疼……”塞壬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襟,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为什么这样?怎么会受伤的?谁打你?凭什么?凭什么打你!你疼不疼嘛!”
“……疼。”连晟看着她心疼,尽力压住心中难以启齿的愉悦感,静静地吐出一句,“疼得很。”
塞壬听着,更是急得发慌,心里紧得难受。连晟看着她,不易察觉地微微勾了勾唇角,就又将她轻轻拉过去,道:“现在已经不疼了。”
塞壬却哪儿还能听进去他这话。“药呢?”她拽着连晟的袖子,一脸急色道,“药在哪儿?”
“那边的柜子上。”连晟指了指一旁的柜子。塞壬就忙从柜子里拿了药膏,挖在手里。将药膏在手心里搓得热热的,她才伸出手来,轻轻地往他的伤处抹。
有些事真的很神奇。受到这样的责打,伤在这样的地方,对连晟而言堪称奇耻大辱。是以,这几日就是再疼,他也决不允许其他人涉足书房,就是上药,也是他自己扭着身子慢慢涂上去的。他戒备着,不许任何人见到他这样狼狈的样子,戒备到就是谁在他上药时隔着门禀报,他也要恼怒异常,冷冷地将人斥走。
可是现在,塞壬正在看他羞耻的部位,正在碰他受辱的地方,他颇觉尴尬,觉得丢面,觉得羞耻,却没有丝毫恼怒,甚至……他是在愉悦的。塞壬的着急和心疼太明显,竟是慢慢地挤走了他的尴尬和羞耻,又一点一点把他的心填得满满的。在过去,没身份没地位时,他任人欺凌,没人在意他,没人温和地对待过他。而现在,有身份有地位时,他又不允许任何人碰自己,几乎从未与任何人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所以,塞壬一直都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温柔地对待他的人,超过他自己。
她轻轻抹过他的伤处,抹过他受辱的地方,手掌很暖,几乎没有弄疼他。她的温柔好像能抚平他的心,竟让他因当众受辱而连日压着的怒火都慢慢平静了下来。连晟闭上眼,从未在袒露羞|处的同时如此放松过。舒坦地趴了一会儿,他微微扭头,向后看塞壬,却愣了一下。
塞壬盯着他的伤处,一脸难过,连眼眶都是红的。连晟见她这样,心颤了一下,忽然就后悔与她说疼去博她的心疼了,他没想弄哭她……他没想到她是这么把他放在心上的,他没想到会有人为他掉眼泪。
“不疼了。”他忽然开口,同时忍着疼试图起身,“看着吓人就是,早就连公文都可照批了,你……不必难过。”
塞壬却用力地将他压了下去。“不许乱动!”她还是头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调与他说话,“趴好,公文也只能趴着批。”
“好……”他应道,“只是的确已不疼了,你不用太过挂心。”说着,连晟便随着她的话,控制着因疼痛而生的僵硬,乖乖趴着了。除了皇帝,她大概是唯一敢支使他的人了,而就是皇帝,也不可能让他从身到心都听话成这个样子。
塞壬极用心地给他上好了药,看着他的伤口,越来越不敢想之前的事。说要分房的时候,他就坐在床边,慢慢地跟她说。而她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还不老实地坐到了他的腿上,抱着他的腰乱晃悠,那时候……他就已经伤了吧……还是新伤。
这两天他来找她,她也总是要与他闹一会儿的,还曾把他扑到床|上,压着他乱戳。那时候,他的伤是不是比现在还狰狞?
这个人……是忍着怎么样的疼,每天都跑来陪她,还要任由她胡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