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不尽责的丈夫付出的,他一一看在眼里。对她的愧疚日渐浓烈,他却不知该为她做些什么来补偿。他的无欲无求比之她不停地为骆家挣家业,总是那么的不协调。
放了她,不好吗?
她可以重新找一个守着她的丈夫,过着安稳的小日子。只是不知如此一来,他是否也能割舍掉心中她的影子,专注于笔下的美人图?
他不敢尝试,他知道自己舍不下她。否则这三年来他也不用过得这么痛苦,明知道她的出现让他下笔无神,画中的美人失了魂魄。可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她,这意味着什么?
“骆三爷,都说您的画天马行空,怎生眼神也游走不定呢?人家倚着竹子,肩膀都酸了,您却还不曾动笔。”
那是一位风情万种的小姐,身着青衫,却露出大半酥胸,说是哪个落魄青族最后一代小姐,却不见半点书香气,倒是觉得她举手投足之间比春宵楼的彩衣姑娘更添风骚。
她也是丝竹那次寻美为他寻来的,不过十日光景,他这空竹轩里来来往往不下百名女子,能够得上让他作画的也有三十余人,以他日画一幅的速度,起码能画上月余,更别说那源源不断继续找上门来的姑娘们。
从前是感叹无美可画,如今看着轩里一张张新鲜美丽的面孔,骆鸢飞却没来由地烦躁起来。推开面前的纸,他将笔交到小权手上“抱歉,看来今天是要误了小姐了——小权,送小姐出轩。”
“别别别啊!”那女子挥着袖子蹭上前来“我还指望我的画能被送入宫中,获得王上的青睐呢!你若是不画,我岂不白来了?”
这还不简单“小权,拿份礼金封给小姐——送客。”骆家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谁让他讨了一个会赚钱的夫人呢!
“小权,准备马车,我要回府。”
三爷此言一出,小权顿时一怔,转念开始回想“爷,今天是什么日子?老爷的千秋?老爷千秋在正月里头啊!猛小姐的生日?不对不对,猛小姐上个月才过的生日也没到中秋啊!”“一定要有人过生日或是过节过年,我才能回府吗?”这小厮未免太?嗦,他大步流星向前锳,嘴里还嚷嚷着“夫人为我寻来如此之多的美人,难道我不该回府向她道声谢?”
“您这是要去看夫人?”小权几乎要热泪盈眶“您真是要回去看夫人啊!真是啊?”
他平日里对丝竹真的是这么差吗?差得连小厮都看不下去了?“就你来看,我对夫人不好吗?”
连夫人的面都懒得见,这也算好?小权不敢当面顶撞,可也暗地里为夫人抱不平“爷,我虽然学问没您大,可我看得出来,夫人那是全城里头一号的贤妻,您能娶到这样的媳妇,依我们村里人的说法,那就是您上辈子积德,祖宗坟上冒青烟了,您是该对她好着点。”
这叫什么话?府中上下都把丝竹当成好夫人,他却成了地道的恶人。从前她没过门的时候,一帮佣人不是都认为他比府里其他几位爷都好嘛!
“那你说说,夫人好在哪里?”会赚钱——这是骆鸢飞看到的丝竹的最大的优点。
小权看到的可就多了“城里人都说咱骆府娶了一位财神爷回来,要我看,夫人她可不只是财神爷。要说往府里挪银子,小财也会挪啊!要说会管家,小势也是一把好手;要说对咱们这些下人好,二夫人那也没得说的;可这会赚银子会管家还待大伙都极好的主儿,就三夫人一个——怕是整个革嫫也就三夫人一个。
“虽说夫人长得不比爷您画上这些美人漂亮,可小的们平日里躲在墙根底下暗暗这么瞟着,就觉得夫人吧乍一看不怎么的,可越看越有味道,看常了不腻味,每次看还都有新鲜感。”
他的媳妇平日里就被这帮粗使的下人看光了,骆鸢飞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只是他心里明白,小权说得不假,丝竹的优点,一点一点在不经意间占了他的心,让他无论画哪位美人,眼里心中都飘忽着她的影子,画不出美人别样的神韵。
“还有些话小权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一股脑地说了这么多,还有什么不当讲的“说!”
“爷您这三年对夫人不理不睬的,把个好端端的夫人弄得跟下堂妻似的。夫人不但没抱怨过一句,还紧赶着调教我们,让我们替她好好伺候您。您的吃穿用度,哪一点她不上心。别看她成天抛头露面,帮咱家赚银子,她自己可没舍得添几件衣裳,穿的还是刚进门时做的那几件。吃的更是简单,有时候忙起来,听小势说一天也吃不到一顿热汤热饭。”
她的生活,他倒是半点不上心。或许是想把她的影子赶出心中,好提高画技吧!他对她是能避则避,她爱什么颜色的衣衫,喜欢吃什么,他全然不知。
“小权,如果你很不想接受一件事,可这事却又老在你眼前晃悠,你会怎样?”
“爷您让我做的,我再不乐意也要做啊!”他倒是忠心,却不对骆鸢飞的胃口“不是我。”
“夫人让我做的,我更要竭尽全力了。”
好嘛!这小子真傻啊!“打个比方,”他也是疯了,跟个文墨不通的下人在这里嚼舌根“我爱喝药吗?”
小权把头甩得跟波浪鼓似的,哪个人不生病爱喝药?又不是美酒。
“爷我每天都赏你大碗补药吃,你吃不吃?”
“这对身体有好处的东西,不爱吃也要吃啊!”这是小孩都懂的道理,爷平日聪明,今天怎么犯起傻来?
“可喝惯了这味药,吃什么东西都带着几分苦味啊!”“苦味也是一种滋味,爷,苦瓜不是苦得很嘛!您不是也爱吃这口。”
这真是话糙理不糙,小权几句粗话倒是点醒了沉迷了三年的骆鸢飞。他排斥了她三年,仍摆脱不了她的影子。若是把她当一碟苦瓜来细细品尝,或许会品出些甜味来。
从画筒里取出几幅得意之作,骆鸢飞丢给小权揣着“回府送给你无比崇拜的三夫人。”
“三爷回府啦——三爷回府啦——”
下人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击打着丝竹的胸口,那里有点热,却又闷闷的,让她透不过气来。
桌上放着一大堆的账本,她一手翻账册,一手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另一边小财也在对账,听见三爷回府的消息,她手中略顿了一顿,偏头瞄了一眼夫人夫人倒是连动都没动过。
她当真不在乎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