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
他望着沙漠的辽阔苍茫,心中感叹又骄傲,沙漠的生活是艰辛的,广阔横亘的大漠中,水源短缺、乾燥烦闷的热风、弥天漫地的大风沙,环境恶劣得像是大自然中的炼狱,然而沙漠的人民坚韧耐苦,几百年来在这片乾燥的土地上困苦地争取生活空间,写下辉煌历史。而泰坦神国从早期的小部落到如今雄霸北方的帝国,这之中的起起落落无疑也是沙漠历史中光辉奇迹的一页。
这时高楼的另一边,一个秀丽的人影望着远方的天空,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直至一件外衫披到她身上,才令她微愣地抬头。
“怀儿,穿这么单薄会生病的。”温煦的声音在她眼前道。
“伊丹大哥!”沙漠的日夜温差极大,清晨仍是寒风刺骨,她拉紧披在身上的外衣,似乎这时才感到冷意。她咬著红唇,却又像碰到伤口似的颤了一下。
“怀儿,你的嘴唇受伤了,不要紧吧?”伊丹看到她唇边的伤口,关心地问。
她抚著唇角,摇摇头。
他蹙著眉,明了地道:“和席安吵架了?跟昨晚的宴会有关吗?”他虽没参与昨天的庆功宴,但席安残暴的行为早已震撼整个皇宫。
“我这个弟弟个性是偏激,对感情也太急躁,不给人喘息的空间,但是请你别恼他,他对你绝对是真心真意!”伊丹柔声道。
“我明白、一切我都明白”她幽幽地经叹。
昨晚席安面对他的杰作,抚著她流血的唇边,想说什么却又咬牙低咒一声,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睡吧!”
接著往后一躺地背对她。怀儿难过片刻才在他身旁躺下,席安却猛然翻过身来紧紧地抱住她,命令的声音带著紧绷的低哑。“别说话、什么话都别说,就这样静静地待在我怀中。”躺在他怀中感受到他内心的沈重,怀儿痛苦地无言以对。
她叹口气,看着伊丹略带踌躇地道:“伊丹大哥,你恨不恨席安当年对你所做的一切?”
“恨自己的弟弟?为何这么想呢?”
“我知道伊丹大哥为人宽厚、不与人争,但是席安的所作所为你真的毫不介意吗?他夺取政权,逼退身为皇太子的你,继位为王,照理你该恨他的!”
可是费伊丹却尽心尽力地帮助弟弟,似乎从没将弟弟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而席安也对被自己推翻的兄长极为放心,一旦他不在国内就将整个国家、政权交给兄长监国,毫不担心有变,兄弟俩像是信任至极,完全不像历代以来兄弟阋墙该有的隔阂。
伊丹喟然轻叹。“大概世人都这么想吧!但是又有谁知道若非当年的政变,泰坦神国只怕早已毁在奸佞手中!”
怀儿楞住,被篡位的人感激篡他位的人!这是怎样的一段过去?
“怀儿,你说说我是怎样的个性?”他突然问道。
“嗯伊丹大哥,善良、好说话,很能为人著想,从不刁难人,是个体贴的好男人。”怀儿对他的问题颇感有趣地道。
她的恭维反而让伊丹涌上一抹无奈的笑容。“善良、体贴、好说话,在别人听来或许是优点,但却是一个君王的致命伤!”他感叹地道。“当年父王遇害后整个朝政把持在有心人士手中,朝野上下一片腐败,当时的席安手拥重兵,身边多是勇将谋士,再加上他自身的能力,令那些弄权的奸佞都对他顾忌三分。唯一的应变之道便是推我继位,因为他们认为我和父王的个性一样好操纵,那时内有奸臣弄权、外有欧诺人虎视眈眈地想吞下泰坦神国这块肥肉,国家内忧外患,真是危急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这时,席安找上了我,自成年后我们兄弟俩就一直处于隔阂状态,而今为了泰坦神国我们兄弟俩终于正式地面对面了。”
看到怀儿愕然的神色,伊丹明了地说:“对我们当年这样冷淡的兄弟情分,你感到讶异是吗?”
他深深地叹口气。“宫中的派系斗争由来已久,年幼时尚可无邪地玩在一起,到成年照宫中的老规矩是分开受教,这时派系斗争的魔爪开始伸向我们,再加上有心人士的挑拨离间,我和席安嫌隙日深,虽不致反目成仇,兄弟的感情却也几近无存。直至父王遇害、国家危殆,我整个人陷入茫然中,身边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惧于席安的势力,不停地游说我宣布继位,从那刻起我突然发现这些人的面目有多虚伪,我再不才、无用,也明白一旦如他们所愿,将会葬送掉整个泰坦神国。心中虽清楚事实,却也想不出解决的方法,只能和他们周旋,直至席安来找我”
他停了一下,望向远方的苍阔,唇边涌起难言的微笑。“你知道吗?当时的席安看着我,直接伸出手,对我说:“王兄将皇位给我,我会清掉这些毒瘤,让泰坦神国成为北方最大的帝国,奠定不倒的根基,我们兄弟俩永远都不再受任何人的操纵!”那语气、那模样,就像小时候的他一样,彷佛他跟我要的不过是玩具、糖果,而非人人垂涎的皇位。看着他,我的心在激荡,眼前站的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弟弟,如此的自信、傲气睥睨,突然一种身为兄长的骄傲充满我心中,握住他的手,我像是看到了泰坦神国的未来!”
伊丹望着她,眼神充满骄傲与坚定。“所以,怀儿,与其说席安逼退我,占领皇位,不如说是我们兄弟联手,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伊丹大哥”怀儿感动地道。“我明白了。”
今天是各国使者进贡的日子,每年到这个时候泰坦神国总会举办一次盛大的宴会,各地涌来的吟唱诗人和杂技团将整个皇宫衬得热闹非凡。
怀儿坐在席安身边,有别于大殿上那些沈醉在欢乐气氛中的众人,她的内心是难受的。这几天席安对她的不谅解,令她的境况为难又尴尬。虽然夜夜他们依然同床而眠,席安却未再有任何亲昵的举动,怀儿努力想化解两人间的磨擦,席安却始终冷冷淡淡地回应。对这一切她只能逆来顺受,毕竟是她拒绝他全部的真情,而今她又有何立场可怨,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呀!
当她抬起头,下意识地往正在观赏表演的人潮望去时,一张熟悉的面孔瞬间和她对上,怀儿愕然楞住。
待她定睛一看时,那道幽幽凝望她的目光却逐渐消失在人群中。她猛然站起,想往下奔去,却惊动了身旁的席安,他伸手拉住正欲离去的她。
“我我感到不太舒服,想先回寝宫去。”面对他质疑的目光,她支吾其词地想脱身。这时,其他国家的使者涌上要敬酒,怀儿不待他回应,便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去。
今晚大殿上众多的人潮、鼎沸的人声,再加上席安刻意的疏离,令她再也受不了地想摆脱那股茫然的孤独,她拾阶而下地奔进月色中,直奔到一棵大树下才喘息,倚靠在树上。
皎洁的明月、万点的星空,怀儿的心情却无法辉映这美丽的夜色,忆起方才的人影,不禁漾著悸动的情绪,是她眼花了吗?怎么可能在泰坦神国会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庞?各种复杂的情绪从心底涌起,为自己目前的境况感到无奈与疲惫,她叹口气想往寝宫走去时,一声低唤从背后传来。
“天若!”
怀儿整个人楞住。这个名字!在泰坦神国谁会用这个名字唤她?她迟疑地回头,怕是自己的错觉,毕竟这个名字她已失落了一年之久。
阴影下走出了逐渐清晰的人影。
看见来人怀儿不敢置信地掩著嘴。
对方俊朗的五官带著与她同样的惊愕,接著欣喜若狂地抱住她,激动地叫道:“天若,是你,真的是你!在宴会上见到你时我还不敢相信,天呀!这一年多来大家找你找得都快疯了。”
“小哥哥!刚才那大殿上的人真的是你,我不是在作梦吧!”怀儿也惊喜地抱著来人。
“天若、天若,你可知为了找你整个萧家简直天翻地覆,奶奶为了你担心得都病倒了,老天有眼,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奶奶病了?奶奶一向很健康的,竟然为了我”她在兄长怀中哭泣。“对不起,小哥哥,当时我被救起后已丧失了记忆,不久前才想起来,让大家担心了,对不起”
“傻丫头,这不是你的错,说什么对不起,只要你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曾经大家以为你死了”他哽咽地紧抱著这好不容易寻获的妹妹。
“小哥哥”她嘶哑地低泣。
“快别哭了,让小哥哥好好看看你,这一年多来让大家想死了。”萧家老四,丹青捧著妹妹的脸轻轻地擦掉她的泪水,专注的神色尽是兄长的关爱。
这时怀儿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著,才知道他乔装成了乐师混进宫里来,不禁担忧哽声地说:“小哥哥,费席安恨萧家人,你却为了我深入皇宫这么危险的境况”
“别说傻话了,为了唯一的妹妹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一闯。”丹青柔声道。“天若,你知道吗?二哥和三哥也都潜进泰坦神国了。我们来到北方后,听说了很多事,也知道一年前泰坦神国的国王费席安,在沙漠中救起一名失忆少女,而冷酷的沙漠枭雄竟然对这名温柔清雅的少女动情,爱她有如怀中之宝,甚至为她取名怀儿。”
“小哥哥”她低著头。
“天若!你是萧家的宝贝,是哥哥们没将你保护好,让你遭遇到了可怕的事,如果你有了万一,萧家四兄弟万死不足以谢罪,更愧对九泉之下的父母。费席安救了你,萧家永远感激他,但是我们两家的宿怨你我都清楚,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你明白吗?”
她抿著唇,继而喟然长叹,幽幽地道:“是该结束了,怀儿并不存在,我是萧家女儿,萧天若!”
“天若!”丹青心疼地望着她,深深明白她内心的痛苦。
“他会恨我的小哥哥,一旦他知道我就是萧家人时他一定不会原谅我”怀儿掩面痛哭。
“天若小哥哥并不想逼你做决定,如果你想继续留在泰坦神国,小哥哥会尊重你,其他兄长那边我会想办法,只要你别难过成这样”他心疼地抱住她。
兄长的关心怜惜让她感动不已,亲情的温暖包围著她。她是该醒了,秘密没有永远,亲情却是一世。总有一天费席安会知道,他的怀儿就是他最痛恨的萧家人,到时爱恨交织,沙漠枭雄会做何种抉择,她该明白不是吗?毕竟世人都已告诉了她,泰坦神国的费席安最残!
“小哥哥,我是萧家人,一生都是!怀儿只是他心中所想像的女孩,而天若才是真实的存在。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总有一天怀儿和天若会划上等号,到时梦会醒,情会淡,随之而来的恨意将囚禁我一生,比生命更惨重的代价我付不起。”她摇著头,凄然一笑。
费席安对萧家的憎恶已是根深蒂固,一旦那深情的眼转为恨,教她如何能面对?而今逃避或者离开已是最后的退路,至少心中烙下的会是一段美丽的恋情,他们的相遇真是命运的捉弄她痛苦地想。
萧丹青无奈地叹气,只能拥著妹妹轻声安慰。
兄妹二人陷在重逢的喜悦和亲情中,全然不知远处的阴影中一双因怒火而血红的眼,凛绝地看着他们,双手的拳头也因他们亲热的相拥而握得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