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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地下室里的波塞顿,终于有了生命一般地迅速从沙地上站起,金色的沙粒从她的衣角滑落,夕阳终于照射到了她的脸上,染红了她的发旋和瞳仁。
她终于起死回生,想着的终于不是什么飘渺于天地,游离于生死的东西,感受到了口舌唇齿之间的干渴,饥肠辘辘的无力——心情轻松地只是想去吃一顿晚饭。
还有波塞顿,还有波塞顿。
她迈着酸痛的腿,一步一步攀上了岩石,往她家的那个方向跑去,时间晚了,公交车已经走光了,她浑身上下更是一块钱也没有,于是只是拖着她疲惫的身躯往前走着。因为正好同夕阳的方向相对,像是背光逃离。
她回到家里,却没有地下室的钥匙,只能跑去撬开她父亲房间的门。屋里只有一张简陋的床,素白的帘子就像是招魂的帷帆,又或者是什么苍白沉重的幽魂,被晚风吹得鼓胀。
这个地方少有生气,但是处处透露出她父亲生活过的痕迹,椅背上甚至挂着一件他不久之前穿过的外衣。
她活了过来,
她有些急切地从柜子里翻出了钥匙,剩下的空间里端端正正地摆放着几本日记本。沈略的眼神轻快地飘开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急切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惶恐,还是因为地下室不知死活的波塞顿。
或者两项都有,但是沈略抗拒着前一点事实,她飞快地冲出了房间,甚至还记得把门锁死。
她将钥匙正好地插进锁孔,准确无比,手上再没有半点战栗,已经全然没有了她在她父亲房间里的失措,好像一从那个房间走出来,沈略便脱胎换骨。
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没有什么普通人会在杀掉自己的亲人之后心安理得的。
但她此时终于像是被安慰了一般,她注视着那扇门的时候,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来自黑暗的目光,那目光柔软,似乎能够抚平一切创伤。
然而疤总是在。
她伸出细瘦的手臂,难以看出那双手中的力量能够掀开那块过于沉重的铁板。
她孩童时候也曾这样艰难地掀开这扇门,打开另一个童话一般瑰丽的世界。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波塞顿时的样子,他似乎是睡着,等着什么人把他吻醒。
沈略靠近那潭死水,和死水中的那条有着红色尾巴的人鱼。他的双眼紧闭着,像是睡着了,于是沈略就有些放肆地打量他,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好奇。
他睁开了眼,她看见了
他看见了什么?
金色的瞳仁似乎是跨越了百年的尘芒,掀开了尘封的故事。是的,他的眼中大约是有故事的,否则少年的沈略为什么会挪不开眼睛呢?
好像一眼就能够看穿沈略心中所有的事情。
沈略沉默着同他对视,他的目光这样的冷,而沈略只是走上前一步,抬起头看着那仿佛是一件艺术品的人鱼,轻声询问:“你有名字吗?”
人鱼沉默着看她,这样的气氛就像是童话中的小主角遇到了什么精怪,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下一刻,一个粗暴而又吵嚷的声音打破了地下室片隅宁静。
“你在那里干什么,滚出来。”
人鱼的目光还未彻底适应那地下室入口被打开时过亮的光线,那是同地下室中会点亮的白亮的灯光不同,那应该是一种名为阳光的东西。那是一种深藏在他记忆中的温暖,是热带海洋被烘烤得发烫的时候包裹住他皮肤的感觉。
而沈略刚才在他眼中看见的所有故事,都不过是他刚刚醒来的迷茫——那里并没有什么全世界,只是一片空白,一片未曾开拓的野地,当然野地也有它自己的美丽,你抬头看那无垠的天时,不会有更多的东西遮挡住你看星光。
他听到了喧闹的声音,终于彻底将他从梦乡中惊醒。
少女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闪烁,有些惶惑地开向自己的身后,高大的男人的影子落在了冗长的台阶上,那是一块永远散不开的黑暗,那像一片浓重的雾,沉沉地压在了沈略的后背上。
他从来没有打过沈略 ,冲她怒吼也只是偶尔的事情。他大部分时间里只是用他那双同沈略有些相似的眼睛,过黑的瞳孔中透出一丝丝冷峻来。
他严苛而又冷漠,沉默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沈略也沉默着站起了身,她动作轻快地窜过她父亲的身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