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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洁是诸葛家世交的女儿,因与诸葛均同年同月同日生被认为是天定姻缘,在襁褓中就定了亲。后来诸葛家势微,林家也没嫌贫爱富的想法,还极力劝说兄弟俩从豫章搬到林家所在的南阳来好有个照应。
林月洁与诸葛均感情不错,为人虽有些商户女的斤斤计较,但待未来夫婿却很有几分真心。只可惜林家这几年风水不好,接二连三地死人,林月洁刚出了这人的孝又接着去守那人的,婚事一拖竟拖了六七年光景。
诸葛均咬牙:“岳母大人的孝期还有一月就满了,这回说什么也要把月洁娶进门。”
奉茶为他家主子担忧道:“可前几天听张婆子说,林老太太伤了肺,夜里都咳出了血来,瞧着不大好,大夫都让准备后事了……”
林月洁与诸葛亮、诸葛均一样都是光和四年生人,如今已经二十五岁。林家也知道这个女儿若是再不出嫁怕要留出仇了,所以老太太虽然病重仍然强撑着,只希望能拖到孙女过了门再归西。我随诸葛均去探望过她一次,她脸色苍白地瘫在床上,呼吸急促,脸部浮肿,眼睛茫茫然没有焦距。老太太得的是一种很折磨人的肺病,努力呼吸成为每天唯一的主题,无论白天黑夜,只要呼,吸,呼,吸。
纵然身处于空气清新的古代,她最终仍会因为缺氧而死。很努力地吸入了这口气,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个命去吸下一口、下下口,这是一种怎样的恐惧与绝望!
她大张着嘴好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包头鱼。
生不如死。
林老太太挣扎着握住诸葛均的手:“他们诓说这病能治,但是老妇自知时日无多……咳,咳……你也不用劝,老太爷走的时候老妇就想随了去,好歹被劝住,如今早活得不耐烦了,只是担心月洁……咳……万一撑不住……”
诸葛均安慰道:“老太太别这样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和月洁还等着您替我们主婚呢!”
林老太太摆手道:“你们都是孝顺的,知道哄我,可老妇只要我的乖孙女儿早早嫁出去……咳,咳……万一我没撑住……”
林月洁跪在床边,泣不成声。
当晚我作了噩梦,幼年时亲见的惨烈死状在脑海中沉浮。
那具不知名姓的尸体也同林老太太一样大张着嘴,全身□□,像死猪一样浮在水上,空气中弥漫着作呕的血腥气。
我隐在暗处,眼睁睁看着刺目的鲜血从女尸的头顶创口处晕开来,将清澈的池水污染成肮脏的血红。
一个长发如魔的盛装女子站在池边,手中牵着稚童,嘴角挂着诡异的冷笑:“辩儿,她终究还是死在了我们前头,你高不高兴?”
小童被骇得说不出话来,妇人轻笑一声,道:“你怕什么呢?活人才值得畏惧,如今她下了地狱,以后有的是我们母子的好日子。”
她命人将尸体打捞上来,青葱似的十指缓缓抚过她青紫的面庞、膨胀地像球一般的腹部,最后落在充血的眼球上。
“真可怜。当初说要取我哥哥性命的时候是何等地趾高气昂,如今——死不瞑目啊!”她假惺惺地叹息,“辩儿,你说,就这样让她死了,是不是太便宜她?”她歪着头苦思,模样很有些天真,吐出来的句子却阴沉地令人发颤:“我真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啊……”
没有人敢说话。偌大的池边只有妇人越来越尖锐的嗓音回荡。
我翻了个身,从床上一头磕到地上,骤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