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其他人却不一样了,不是正当壮年就是刚步入青年,被暗示起来,心中总是难免一阵不是滋味。
不过很快,随着谭印落下一子,吃掉冯大一片白子,这个杂糅着悲戚和不快的话题也就被一笔带过了。众人的焦点渐渐重新回到了棋盘上面,没有人注意到几人之中,有一个人始终保持着安静。
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叫陆怀,与哲安一样,他也是兵仗局的监丞,不过分工不同。他是硬被哲安拉过来一块儿看棋的,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自知道了这个消息,陆怀便待不住了,下午时分,眼看天沉沉欲黑,陆怀便立即与哲安打道回府了。一路上只闻“呼呼”的风声和“吱吱”的踏雪声,陆怀仍是一语不发,终于被哲安察觉到了不对。
“你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生气我没事先告诉你那个消息吗?”同是宦官,陆怀的脚力极好,哲安双手拢在袖筒里,踏雪追赶已是不易,此时又顶着风,一句话问得他呛了好几口风。
“没有。”陆怀一心想着出宫的事,只是快步往前走。现下天阴沉沉的,他心里却如晴空万里。
哲安不放心地又问:“那你怎么不说话?”不知是他还是陆怀的声音太小了,他没有听到回答。再想问话,风忽然刮得大了起来,也只有作罢。
他们一路走得飞快,终于在天完全黑下去之前回到了住处。陆怀住的屋子前,他的小徒弟们正将点好的灯笼挂到檐廊上,见他们回来了,恭恭敬敬地站成一排,对他们鞠了一躬,对陆怀喊了一声“师父”。
“天冷了,忙完就回屋去吧,晚上不用来我屋里值夜了。”
说话的是陆怀,说完就回屋了。哲安被他少有地晾在了屋外,还是在冰天雪地里。
哲安不禁怀疑,陆怀是不是在因为没提前告诉他那个消息而生气。想了半晌,他给出了否定答案。只有他自己才会这样孩子气,陆怀才不会如此,他也许只是喜欢安静独处的毛病又犯了。
哲安抬头看了看,天上铅黑色的云似乎就要压到胸口上了,他住的地方还要走一阵,还是先回去好了。
然而走到一半,哲安越想越不对。陆怀对徒弟一向仁厚,这是人所共知的,但是连晚上的伺候都免了,这就不太对了吧,难道他夜里不睡了,要自己起来加炭吗?
不行,他还得回去看看。
陆怀的住处是一屋两室,宫里最常见的格局,外间是一间小厅,里面是一间小卧室。哲安推开门,就见陆怀坐在小厅的椅子里,手里拿着一封信,唇边的笑容映得他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好像被镀上了一层柔和而炫目的光。
他一贯是温和的,却不常笑。哲安有些呆地看着他想,他一定不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有多迷人。
陆怀看着去而复返神情古怪的哲安,不明就里地问:“你怎么了?”他惯于独处,不喜欢别人不加询问地破门而入,但哲安是个例外,他们同时入宫,互相帮扶着成长起来,情谊远非寻常。
“没,没怎么。”哲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跳得飞快,赶紧收了视线,慌乱中,他注意到陆怀将那封信收了起来。
那封信已经变黄了,泛着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平平整整。他知道,那是陆怀的家书,去年他的家人辗转托人带给他的,一直被他视若珍宝地收藏着。
今天突然拿出来,又这样看。哲安预感到了什么,脱口而出地问他:“你不会是想要出宫吧?”等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又赶紧回身将门关上了。
陆怀不愿瞒他,点头道:“我有这个打算。”
“你……你……”哲安“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后面的话。他自进宫就是和陆怀在一块儿的,从七八岁开始,十几年了,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陆怀分开,而现在,陆怀居然那么干脆,那么肯定,那么毫不犹豫地对他说,他想要出宫。
哲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觉得心里好慌好慌,忽然之间想起谭印说的话,便如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般匆匆问了出来:“你没听刚才谭少监说的话吗,宫女出去还行,你我这样的,出去能做什么呢,难道要成亲生子吗?”
陆怀听了他的问话,神情一顿,慢慢地垂下了头,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地道:“我不指望出去能成亲生子,过正常人的日子。我只想出宫了以后好好奉养我娘,给她养老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