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平房

    当你妨碍到别人利益的时候，即使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会反目成仇。父母的沉默终于让我有一天发了脾气，是的，他们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而我却因为在外学习工作几年竟然没有属于我的房子。我知道，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父母只不过是用他们的沉默无奈的拖延时间罢了。但是，那时候的我已经二十四五岁，我们村庄和我一般大的小学同学几乎都已结婚生子，而我竟然没有住房，没有住房的我也没有底气去答应别人替我张罗的相亲。

    有一天，我终于对父母摊牌了，我说，你们不解决我的住房问题，我就自己解决住房问题。虽然凭我当时的经济收入是没有能力独自盖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的，但是，我已被迫无奈，我只好自己咬紧牙关硬着头皮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当我万般苦恼试图解决自己的住房问题的时候，我的两位在外已有住房的亲兄弟却顾若罔闻，一个个摆起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是的，这就是弟兄！宅基地是不可能再有的，我只有把我住的四面透风的位于家中猪圈旁边的两间小土屋拆掉重建，否则我是没有属于我的住房的。父母看到我发火、生气、咆哮，他们或许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一件想拖就能够拖多久的事，父母终于同意了我的意见，父母同意我拆掉这两小间土屋，重新在原地新建两间平房。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感觉我们的生活仿佛仅仅只是为了吃和住，人们一年到头不停地辛苦劳累只是仅仅为了满足吃和住的需要，至于其他，都是奢谈。我很小的时候，家里住的是草房子，后来到我十几岁的时候，家里开始新建瓦片掀顶的房子，我们当地人称这样的房子为“瓦房”。仅仅过去十年吧，人们开始盖那种前面有四根砖头砌成方形柱子的带有走廊的瓦房。这样的瓦房比十年前的瓦房更加的宽大气派，我们称之为“大瓦房”，可是，我家没有钱，我家盖的房子都是前屋檐没有走廊的这种“小瓦房”。

    带有走廊的大瓦房流行刚刚四五年，有钱的人家便会拆掉位于小院西边的配屋-厨房，也就是俗称的“小锅屋”，在原地新建两间不再用瓦片掀顶的房子，而是将瓦片掀成的尖尖的似三角形的屋顶建成是用水泥板做屋顶的平房子，这样的房子当时是我们这里最为流行的一种建房样式。有钱的人家也不再用那种笨重的石头砌墙，而把原来的石头砌墙改成为红砖砌墙，这样的平房改变了我们这里千百年来的建房习惯，虽然水泥板的屋面在夏天的时候是那么的炎热，但是人们依旧纷纷喜欢建这样的房子。

    人们乐此不疲的非常愿意建这样房子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庄稼人生产生活的需要。每到夏收秋收的季节，已经实行土地包产到户的人们需要把收获的粮食放在村东头的平场上晾晒。这样的晾晒粮食的方式很不方便，一是离家较远，人们需要早上把家里的粮食拉到平场上，晚上又要把粮食拉回来，如此的一来一回总是会耽误人们许多时间。第二个原因是当时生产小组虽然已经将集体土地分家到户实行承包责任制，但是用于晒粮食的一块很大的平场地却被保留了下来，这样的一个场地属于大家共有，人们的粮食都可以在上面晾晒。不过，你家不去那里晾晒，你家也是没有那么大一块平场地用于晾晒粮食的。平场地其实就是一块普通的土地，经过人们牵着老水牛拉着碾子在上面不停地碾压而成。如此的泥土平场地需要人们不停地维护，否则风吹日晒雨淋，平整的泥土就会起皮风化重新变成泥土。而现在土地已经承包给各家各户，这样的平场地再也没有集体安排人员来专门维护，谁家需要晒粮食的时候，都是自己去平整一块够自己家晾晒粮食的地方即可。我记得，爷爷就会经常在夏收秋收需要晒粮食的时候，自己从邻居家借来一头老水牛碾压场地。如此的辛苦让人们终于意识到了水泥板做成屋顶的好处，人们纷纷起建这样的平房，这样的平房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在平平的屋顶晒粮食。

    有了平房，人们再也无须走那么远的地方去晒粮食；有了平房，人们再也无须去维护那块泥土碾压成的平场地；有了平房，人们再也不用担心晾晒的粮食里掺有泥土或沙子……

    父亲望着家家户户陆陆续续建起的平房，父亲最终决定拆掉我住的两间四面透风的小房子，在原地新建一座水泥板做屋面的两间平房。父母没有钱，他们那不多的钱早已于前几年盖了两间瓦房子而花个精光，但是面对需要房子的我，父亲最终还是同意替我建两间平房，如此这样，我的结婚用房有了，父亲也可以在左右邻居面前显摆自己家也有这样一处用于晾晒粮食的平房了。

    但是，这一切都需要钱！我平时这几年交给母亲的不多的工资收入结余的钱，母亲拿出来一一算计着，这些钱可以购买水泥板和一些水泥之类的建筑材料，但是，四周墙壁需要的红砖则是无钱购买的。父亲皱了皱眉头，然后一拍大腿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们就用石头砌墙，用那种小一点的石头砌墙，然后在墙壁外面用水泥粉刷，它的效果和砖墙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石头墙比砖墙厚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当时的我又有什么法子呢？我只好同意父亲的施工方案。

    那个年代里，只要有建房子的地方，人们建一所房子花钱不是需要太多的。石头都是我和父亲从不远处的山上用平板车拉回家的，砌墙则是父亲利用早中晚的时间每天砌一点点，两个月以后吧，两间属于我的平房终于四周齐檐可以上水泥板了。和我家原来建瓦房的时候一样，父亲在这一天请来许多工友，大家用两根长长的粗粗的大木棍从地面斜着支在屋顶的墙壁上，人们凭借着自己的力气，喊着“哼哈”的劳动号子，在那个用不起起重机械的年代，人们就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把一块块沉重的水泥板拉到屋顶……

    属于我的两间平房终于落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