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开了过来,然后,就看到宋聿半靠在姚远身上,被他搀扶着,出了出租车。
而且,浑身酒气,垂着头,一大绺头发搭在额前,脚下软软的,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她不禁有些气恼,但是,当着那个胖男生,又无从说起,只得赶快跑过去,付了车钱,然后简单地说:“来,一起把他扶进去吧。”又叮嘱了姚远一句“轻一点,不要惊动其他人。”
两人尽量轻手轻脚地,把他搀扶进去,好容易上到二楼,进了宋聿的房间,把他放倒到床上。
宋聿恍若未觉般,一路上就这样被他们搀扶着,摆弄着,直到潇潇给他盖上被子。
等到潇潇直起腰,转过身来,无巧不巧接触到一个眼神,不禁吓了她一跳。
那是一种誓要在她脸上掘地三尺,一角一落都不肯放过,仔仔细细探寻犯罪证据的资深警犬般的眼神。
来自站在她身后的小男生姚远。
饶是潇潇身经百战,见多识广,心里也不免有些发毛。
她眨了眨眼睛,凭借着多年的磨炼,还是瞬间恢复了镇定:“姚远,谢谢你送宋聿回来。”
姚远仍然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看,仿佛她比外星人突现地球还值得研究。正在潇潇实在忍不住准备发问的时候,他突然干笑了一下:“师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迅速往外跑,快跑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师姐,宋聿醉得不轻,就麻烦你照顾了”
潇潇一愕,等她回过神来时,姚远已经一溜烟地,瞬间消失在门口。
她回头看看宋聿,还是那副睡得人事不省的样子,但是,明显还是和神智清醒的时候一样极不随和,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他随脚一蹬,被子已经半边掉地了。
她无可奈何,心中哀叹,老妈倒好,自己出去逍遥,丢了这么个烫手山芋给她。没办法,认命地走过去,帮他把半边被子捡起来,又细心地,严严实实地,盖在他身上。
正在仔细地给他掖被角时,她听到宋聿模糊叫了一声:“妈妈”
她一愣,下意识地,看看宋聿,那张一向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年轻的脸上,在柔和的床头灯的照耀下,居然有一丝从未有过的,孩子般的脆弱和无力。
在暖暖的灯光下,他的眼睛闭着,眼睫毛在微微颤动,还伴有细微的呼吸声,潇潇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臭男生长得还挺不难看的。
正待关灯,让他继续睡,只听得宋聿低低地,又叫了一声:“妈妈”
她的心中蓦地一软,她听老妈说过,宋聿的妈妈是个中学音乐老师,温和善良,原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地,日子过得很开心,但自从宋聿十岁那年,他妈妈因病去世,早早丧母的缺憾,再加上宋叔叔又为公司的生意国内外到处奔波,无暇他顾,一直以来,他得到的关心和照顾,应该也不是很够吧。
也就怪不得这个小男生整天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第24节:本性难移
问题儿童。
于是,她下意识地,走到宋聿房间里同样带着的那个小洗手间里,绞了一条毛巾,帮他擦脸,接着,又重新绞了一遍,覆在他额上,然后,随手找了个椅子,拉过来,在他床头边坐了下来。她想等一会儿,确认一下他到底有没有事后,再回房休息。
随便地,用手肘撑着头,长发披泻着,她微微地,有些犯困。
突然,她被宋聿发出的模模糊糊的几句呓语惊醒过来。
“陆冰山我讨厌你”“老女人可恶的老女人”
“没眼光的老女人”
这下,她彻底醒过来了,火大地盯着那张依然闭着眼睛,却不时地,无意识地口中念念有词的脸。
臭男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枉费她还同情他,关心他,照顾他。
她恨恨地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向门口走去,正在拉开门把手的同时,她又听到宋聿清清楚楚地,仍然是呓语般地,说了一句:
“陆冰山我恨你你居然夺走了我的初吻”
潇潇脑子里轰地一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眼前就浮现出了小男生姚远那双探索的,狡黠的x光般的眼神。
那个小男生的眼神
天哪,她是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飞快打开房门,快速地,跑了出去。
第二天,潇潇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变成了国宝。
她打了个内线电话下去,告诉张妈她有些不舒服,没有下去吃早饭。好在张妈也没有多问。
到了中午的时候,她无可奈何地,下去吃饭。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而且,她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深吸一口气,走下楼梯,只见张妈忙忙碌碌在布菜,见到她下来,笑道:“潇潇,快来吃饭,吃完休息一下,让老王送你回学校。”
边说边给她把碗筷摆好。
潇潇一看,只有一副碗筷,立刻如释重负,又有些好奇,咦,那个臭男生,难道酒还没醒,还在睡觉?
张阿姨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小聿已经回学校去了,刚走,说有事。”
潇潇放下心头大石,愉快地,开始吃饭。
臭男生!少见一面好一面。
午睡过后,下午三点,她坐车返校。
就在潇潇回校的同一时间,有两个路人甲乙坐在d大校门口那家孙二娘家开的小小咖啡馆里。
是宋聿,和小男生姚远。
已经坐了半个多小时了。
姚远已经心满意足地,意犹未尽地,喝了五杯咖啡了,正在细细品尝第六杯。
宋聿面前的咖啡,则一口未动。
从坐下来到现在,在宋聿点咖啡之后,两人还一句话都没说过。
今天的姚远,难得地,十分十分的矜持,亘古未见地,非常的有耐性。
他的全部注意力,仿佛都放在那一小杯香浓可口的咖啡上了,还不时摇头晃脑地,外带咂咂嘴。
宋聿不自觉地,悄悄地,盯住他。
他在想,要怎么开口,才能问到他想问到的东西。
该死!要怪就怪昨天一时头脑发昏,才喝了那么多酒,长到这么大,自成年以来,酒也喝过不少次,但是,还从来还没喝醉过呢。
正因为如此,所以,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了。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早早去那个小酒馆的停车场取了车,回到学校,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先事先谋划了好久,才从宿舍把这个傻傻的小男生揪出来,想从他身上入手,寻找蛛丝马迹,收集有效情报,以求合理对策。
二人又枯坐了半天,仍然无言。
终于,宋聿端起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似是不经意地说:“姚远,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
姚远大力摆摆手,笑得一副很单纯的样子:“不要谢我,我只是负责把你送回去而已,实际上,你还要多谢谢陆潇潇师姐呢,多亏你的手机里有她的号码,我才跟她联系上。”
宋聿心里一沉,果然,这个老女人也知道这件事了!
今天一早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他枕旁有一块毛巾,显然原先应该是覆在他额头的,床头还有一张原来应该在书桌前的椅子,当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妙。
因为,他知道,张阿姨一向睡得很沉,那么,姚远把他送回去的时候,唯一可能联系上的就是
但是,他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今天的小男生姚远,眼中有无数的星光在闪动,冒出一个一个大大的问号,绝对绝对可媲美十万个为什么。
于是,他仍然一副轻松自得的样子:“是吗?”又喝了一口咖啡,闲闲开口“你没事找她干嘛,我口袋里应该有家门钥匙的啊。”
姚远有点委屈:“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里。”一副鄙视他不合群,有福不同享的样子。因为,虽然自大一以来,班上同学就知晓宋聿同学家境不错,但也是从上次的八卦小报上,才真正了解到,原来宋聿同学的家境还不是一般的好,他老爸居然还是d市颇有声名的一位民营企业家。
宋聿有些歉意,他潜意识里,一向还算比较低调,从不主动跟别人多提家里情况。
因此,他微微地,笑了一下:“哦,下次请你们去好好玩。”
果然,对面的小男生话匣子打开了:“我昨天已经看过你的卧室了啊,那么大,真有你的,快赶上我们家房子三分之二了。”一副羡慕不已的样子。
宋聿敏感地抓住话头:“昨天,你,送我,回房间的?”他在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千万说是,而且,一定是,只能是。
第25节:久远记忆
姚远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一丝紧张的脸色:“是啊。”还没来得及让他舒一口气,又添了一句“不过,还有陆师姐。”
紧接着,下一句话把他打入深渊:“我送你上去之后就走了,后来,应该是陆师姐在照顾你。”
宋聿低头,心中无力,兼呻吟。果然,怕什么,还真的来什么。
他无法想像,他在昨天那种开天辟地的醉酒状态下,会说些什么
在那个陆冰山面前
再一想到她嘴角抹那千年不变的微笑,他心里再次重重地呻吟。
但是,同时,心里蓦地,居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带有些许温暖的感觉。床前的椅子,额头的毛巾多么久远的记忆,还是在他上小学时,有一次生病,一觉醒来睁开眼,就看到妈妈在床前疲惫而紧张地守候时,才有的那种深深的温暖。
只不过,现在的这个人,居然是陆冰山
等他勉强镇定下来,一抬头,发现对面的小男生姚远,瞬间化身为雷达,紧紧地,在探测着他的脸色,他脸上的丝丝缕缕,蛛丝马迹。
宋聿终究也非等闲之辈,于是,他一边招呼服务员,继续上咖啡,一边面带一丝微笑地,耸耸肩,对姚远说:“没办法,昨天约了个小女生,结果居然被放鸽子,所以一接到你的电话,就干脆跑过去请你喝酒。”说得一副极其极其自然的样子。
他十分不介意牺牲一下形象。
姚远似是了解地点点头,然后,颇有些困惑地说了一句:“那么,你昨天,喝醉了之后,为什么”
宋聿的心一下子,仿佛被拎了起来,他紧盯着对面的这个不定时。
果然,对面这个看似其貌不扬,实质雷霆万钧的超大size的猛然一爆,炸得他失魂落魄:“为什么,一个劲地,叫着陆师姐,什么陆冰山,什么老女人的”他歪着头,似是想了想,然后,突如其来凑到宋聿面前,略带暧昧地笑“还说,她夺走了你的初吻?”
宋聿是真的呆住了,心中悔恨万分。
幸亏今天走得早,要是碰到那个陆冰山
民谚真真一点都没有说错,喝酒误事,绝对绝对误事。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但是,他一定一定不能让这个还没有清楚认识到自己潜在巨大价值的雷达,探测到他心理活动的哪怕毫厘。
于是,同样凭借超人的定力,他十分平静地开口:“怎么可能呢。”接着,略带嘲讽地笑了一下“我逗你玩呢,喝个酒,随随便便开个玩笑逗逗你,你也当真。”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非常适时地响了,一个不甚知名的女生打过来的,邀他去看电影,他以前所未有的温和口气说:“好,我现在就在校门口咖啡馆,你直接过来吧。”
说完,潇洒起身:“抱歉,我有约会,我先去把帐结了,你再坐会儿。”
同样地,潇洒离去。
这下换姚远呆住了。
本来,这个有点傻但不蠢的小男生,经过昨天一个晚上的观察和亲身体会,几乎可以以90%的概率断定,这个宋同学对他的冰山姐姐,呵有点那个
但是,经过一个晚上反反复复的天人交战,最后,他还是很有良心地,打算替他保密。
虽然他一向信奉“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女生插朋友两刀”但是,陆潇潇师姐,毕竟是那种只可远观的女生,看看就好,他别无他念,而宋聿同学尽管冷血,但是对他这个比较处得来的同学,还是十分十分仗义的,每每在他囊中羞涩的时候雪中送炭,而且,经常请他出来吃吃免费大餐,到各处去玩玩,但凡遇到什么困难,他第一个想到的,还就只是宋聿同学。
因此,尽管从昨晚开始,喉咙一直痒痒地,十分难受,他还是下了很艰辛很艰辛的决定,只字不露。
方才,他只不过是以小男生的促狭心理,想逗逗宋同学,再顺带骗点吃的喝的罢了。
没想到难道,他又想错了?
他努力想想,再想想,突然觉得,不对,大家不都说,酒后吐真言的吗?
想得脑袋都快破了,也想不出来个子丑寅卯。
算了,喝咖啡吧。
虚虚实实
待到宋致山先生等一行从欧洲浩浩荡荡杀回来的时候,从张阿姨的口中得知,潇潇和宋聿自他们去欧洲的第三天起,就都没有回来过,一个说要复习准备学位英语考试,好像还要参加什么活动,一个说要看专业课书,不禁讶异之余,颇感欣慰,嗯,难得两个孩子都这么上进。
不过,再怎么说,天伦之乐总还是要享的。
于是,三人不顾长途旅途的困顿和劳乏,分头打电话,催他们立刻回来。
等到潇潇和宋聿表情略显僵硬地,离得很远地,分别坐在沙发上时,宋致山等三人正在欢欢喜喜地,给大家分发礼品。
给张阿姨买了丝巾和护肤品,给王司机的孙子买了玩具,给潇潇带了dior化妆品,和两套时装,给宋聿带了givenchy的钱夹和领带,最为奇特的是,居然还给他捎带了一只精致的镶钻镯子。
宋致山先生笑呵呵地,看了从女士一眼:“小聿,这是我和你从阿姨在一个吉普赛人店里买的,说是很有灵性,能带来一辈子的平安和幸福。”他意有所指地微笑“等过两年,你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吧。”
宋聿走过去,接下,平淡地,道了声谢,接着,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潇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