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叫人不知不觉地放松了戒心了,这绝对不是好事儿。
“夫人自有夫人的打算,我们这做奴婢的却是不知的。姑娘还是到时候问夫人吧!
宵月仍是用以前一样的公式化的口气说道,但只有她内心才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说出这一番话。
听到了宵月的回话,平常却是不以为意,反而抱歉地朝宵月笑笑:“抱歉,是平常冒昧了,不该让姐姐为难的。下次平常不会再这样了。”
平常心里暗暗怪自己,都是这雪景太漂亮了些,要不然怎么会忘记了宵月姐姐的立场问出这叫人为难的话来呢?下次可得注意才是。
听到平常的话,宵月久久不语,半天才道:“姑娘是姑娘,不必对婢子们说抱歉的。”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跟平常拉开了几步距离,就像是一个合格婢子走在主子的后面。一时的放松已叫她做出了许多平时不会做的事,她不能再这样了,必须跟姑娘保持距离了,宵月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自己是夫人的奴婢,这是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只是几步路而已,却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这样的距离才是安全的。宵月知道。
平常敏感地感觉到了宵月的变化,她的嘴角却仍带着微笑。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见平常和宵月两个过来,两个小丫头立即打起了帘子,并向里面通报。
“姑娘来了。”
平常一进们,寒意便如潮水般褪去,自有丫头上来为她去了斗篷,拿去放着。
“平常来了,快过来吃些热粥,厨房里刚端上来,热乎着呢!”陈夫人在里面叫道。
“是,娘。”
平常进了里间,给陈夫人请了安这才在陈夫人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自有丫头们又奉上水给她洗的、漱口。洗漱毕,平常这才拿起筷子。
斯斯文文地尝起了陈夫人给她夹的菜,不时也把自个儿觉得好吃的夹给陈夫人,两人你来我往,话虽是没有几句,但也显得温情脉脉。
一旁服侍的丫头看了也不觉暗暗点头,这个表姑娘的出身已经在下人里传开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看这姑娘的行事,却是极是大家风范,礼仪、言谈丝毫不出错儿,倒是有姑娘小姐的做派。难怪会给陈夫人看上眼了,真是好命啊。也有些丫头仍然不服气地,一个劲儿地盯着平常的一举一动,就盼出个什么错儿,也好私下里说个笑儿,这土鸡总是土鸡,总变不成真正的凤凰。可一直到这顿饭借宿,却也不曾发现过什么错儿。生生就似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大家小姐似的。不像有些小家小户出的,见不得市面。对她们这些丫头们的服侍极为自在,面对各色的目光也不以为意。而且,这陈夫人和她的感情似乎也是极好,到叫这些丫头不至于瞧轻于她了,这清姑奶奶的厉害她们是都晓得的。
饭毕,陈夫人便挥退了她们,倒叫她们一阵失望,没有逮到个错儿,少了能说事的乐子。
待她们全都退下了,陈夫人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些,平常却似没有看到似的。
“平常,你可知我今儿个为何一早就要叫你来这儿?”陈夫人往榻上走去,这屋子里没有别人,平常忙上前扶着她,拿了靠枕让她靠着。
“娘,平常不知。请娘指教。”
“平常,你可晓得自个儿现在的身份。”陈夫人问道。
“晓得。”平常心中一凛,到底还是来了。福儿姐姐已经提醒于她了,她自个儿又何尝不明白,她也不是那个初进城的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了。然而心里却总只想着能多聚一会儿也是好的,现在,终于到头了。平常心里满是不舍,这几年的时光,就是有这些姐妹相伴才能在如此繁重的功课中仍有许多美好的时光,到底还是要一个人来面对了。
陈夫人瞧见平常通透的眼,那眼里没有不甘,也没有认命,只有明白和理解以及决心。有些到嘴的狠话便说不出口了,这孩子,说她不够聪明,偏有时候又想得透彻,不像一些笨人不说谢狠话便明白不了。
可说她聪明,她却非要等到她说出口的这时候,不肯自己先行一步。痴儿啊,她喜欢平常这份多情和明白以及平和的性子,这也是选择她的原因之一,可有时候却又怀疑这样一个孩子真能达到她的心愿吗?但既然开始了,那便也只有走下去了。她陈夫人,从来都不是赌不起的人。
“既然晓得了,以后就多和雪娇、雪慧及遥仙、遥环她们亲近,平福那里少去一些。至于平锦她们,你就忘了吧!”
“是,娘。”平常应了一声,低下了头,只觉得眼中一片湿意,她却拼命忍住,这不算什么,答应了娘,现在又答应了福儿姐姐,即使一个人也要过得好好地,等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再聚在一起的,甚至比以前还要好。福儿姐姐现在不也是一个人了吗?福儿姐姐可以,她也一定可以,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再抬起头来,平常的脸上以及回复了一贯的笑意,她恳求地看着陈夫人:“娘,女人想让无忧回来侍候,可以吗?”
“我会叫夏嬷嬷派人送她回来,还有别的吗?”
“女儿还想亲自跟福儿姐姐说一声。”
“好,你去吧!”陈夫人发觉自己的心里也有些酸,这个平常,总是叫人恼不起来,反而会心生疼惜。
外面的雪很大,平常先回了一趟自个儿的屋里,再才绕过一个又一个的门,来到了琴院。却听到了一阵如同天籁般的琴声,却似是两种琴音交错而成,却又那么融洽。
平常就这样立在院外痴痴地听完了,将一封信交给了守门的小丫头这才又踏着漫天风雪转身离去。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