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幽潭依旧清静,桃花林也仍然艳如云霞,但四周围观的人却笑不出来了。
姜云舒松开手,让半截腰带落在地上,慢慢地环视了一圈。
竟有个年纪最小的少年修士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虽然只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但他正好站在虚真正后方,姜云舒抬眼对虚真笑的时候,他也看得清清楚楚。那笑容里面没有一点喜悦,甚至连志得意满的情绪都分辨不出来,反而满是戾气,就好像在那个瞬间,她所求的不是胜利,而仅仅是置对手于死地。
再怎么天资出众、聪慧过人,这些少年修士也不过是些在家族里被宠坏了的孩子,父母亲人哪里舍得让他们过早地接触血腥和生死。
便愈发衬得半身浴血的姜云舒简直像是个凶残可怖的疯子。
而这疯子不过眨了眨眼,那些杀机和戾气便像是被洗掉了似的,半面鲜血之下,依旧是那张秀丽得近乎有些纤弱的面孔。
姜云舒目光扫过那群不知人间疾苦的二愣子们,依旧没有什么得色,反而平静得令人心悸。
她最后才望向叶清桓那张气得发青的脸。
陆无际把虚真脖子上的瘀痕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他不会走着走着突然就掉了脑袋变成个无头鬼,这才站起身来,把腿都软了的虚真也拉扯了起来,指着他的脖子,万分痛心道:“承明师侄,你这下手也太唉!不过是同门师兄妹切磋而已”
又少见地沉下脸,转向叶清桓:“含光师弟,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小小年纪,出手便这般毒辣,以后可怎么得了,岂不是要欺师灭祖了!”
姜云舒听他倒打一耙听得好笑,心灰意冷地想道:“什么名门大派,正道之首,不过和欺世盗名的姜家一样,里面全是这种货色罢了。”
便连辩解都懒得说一句,转身就要走。
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扣在了肩上。
叶清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低头瞧了姜云舒一眼,手上猛一用力,只听一声细响,那错了位的关节便被复原回去。他又扔过去一小瓶药,淡淡道:“先把血止了。”
姜云舒接过药粉,随随便便地往肩上一撒,又倒出来点糊在了脸上,她没好好把血擦干净,这会一涂抹,便成了个满脸花,她也不甚在意,活动了两下刚复位的左肩,便抱臂站在一边。
叶清桓这才分给了陆无际一个眼神,那眼神过于漠然,就好像在他眼里,面前的人根本算不上是个值得一看的活物似的。
而后,他蓦地一挥衣袖,陆无际身边的虚真,连同后面来看热闹的一群少年修士,全都像是凌空被人抽了个巴掌似的,晕头转向地被扇了个跟头,待到爬起来,每人脸上都顶了半边明晃晃的血印子,几乎肿起半寸高。
叶清桓这才拢袖慢慢地笑起来,一字一字慢吞吞地说道:“陆无际,想打个傻子的脸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怎么教徒弟更不需要你和这帮蠢物来指点。若你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寒石长老当初看不上你,就过来和我立个生死令,我送你去下面找他老人家问个清楚。”
陆无际的脸唰地一下涨红,可不过片刻工夫,就又立刻白了下去。
叶清桓三言两语打发了这个绣花枕头,没兴趣继续瞧他表演变脸,也不乐意帮别人教徒弟,便重新把注意力搁在了姜云舒身上。
姜云舒自从最初瞧见他面上怒色开始,就料到早晚有这么一出,觉得反正该出的气也出了,虽然有那么一时半刻是真对戏弄她取乐的虚真生了杀心,但气头过了,倒也放开了。再听叶清桓说的话听起来是在护短,实际上却没有一句话是为了她,便觉出自己大概要倒霉。
可这个时候,往日那些纠缠得她不得安宁的诸般情绪反而沉淀了下来,就像是在她心里有一团火,烧完了之后,就只剩下几点毫无烟火气的余烬。便十分坦然地等着听自己的下场,甚至还有余裕笑了笑。
叶清桓差点没被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噎个半死,只觉方才对着陆无际那天天出来恶心人当有趣的王八蛋都没生这么大气,盯了姜云舒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可知道错了?”
这话太不痛不痒,姜云舒便浑不在意地嗤笑了声:“师尊说我错了,那我就错了呗。”
叶清桓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可能自己上辈子做的孽太多,才碰着这么个混帐玩意,气得额角“突突”地跳,恨不得也给她一巴掌,骂道:“你还觉得委屈?我怎么和你说的——我明令你不许应战,你全当耳旁风!同门切磋,点到为止,就算他是个下三滥的东西,还轮得到你下杀手了?若我不来,你是不是要为了这屁大点的破事就活活勒死他!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哈!”姜云舒忽然笑出声来,往自己被戳了个透亮的肩上瞥了一眼“原来是点到为止啊?”
她笑容蓦地一收,迎向叶清桓的目光,语气凉飕飕的:“你要是不来,我确实是想勒死他,触犯门规,最多不过一命换一命,反正我姥姥不亲舅舅不疼的,是死是活也没什么大不了。至于你这一年里教我的东西请恕徒儿记不清了,您老人家指的究竟是炼气入门还是奇经八脉灵元行转的口诀?”
叶清桓又被噎了一回。在他的记忆里,姜云舒就一直是个脾气好心又宽的小姑娘,便是闹别扭也撑不过一会就自己好了,从来没见她这样尖锐又油盐不进,一门心思地往歧路里钻。
他气到极点,反而沉默下来,许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沉沉叹了口气,冷声道:“既然如此,我也管教不了你,等你伤好了,便自己搬去外门罢!”
姜云舒本来存了一肚子的愤懑和委屈等着和他争论,却没料到直接等来了这么个结果,不由浑身一震,神色中透出些许难以置信——她想过处罚是强迫她道歉,面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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