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黑暗与寂静让人对时间和空间感知全都模糊起来。
她睁开眼之后,在这片黑暗之中默默躺了一会才晃晃脑袋,又吞了颗清心丹,终于渐渐觉得神智清明了些,这才扶着石头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往四周打量起来。
脚下到处都是碎石。离火诀的火光无法照亮整个空间,远处布满了黢黑的大片阴影,让人忍不住疑心里面潜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
姜云舒以剑做杖试探着往前走了十几步,一堵岩壁从暗影中渐渐显露出轮廓来,将前路封死,她又试了另外几个方向,也全以失败告终。
她的胸中仍然隐隐作痛,不敢再贸然行动或者使用法术,只好循着记忆回到一处三面被乱石和岩壁环绕的安全之地打坐调息,盼着霜华真人能不负所望地找到她。
但她真元运转了无数圈,自己暗自算了算,至少也该过去十来天了,连身上的伤势都愈合了七八分,却仍不见救兵,便知道这地方大约并非意料中那么容易进来,她也不再等,手提长剑,踏上青玉笛缓缓地浮空而起。
她的方向感虽说还不错,但在这四面八方看起来都差不多的地下,就算把自己变成个司南也没有多大用处。她一连试探了好几处,头顶上全都是严丝合缝的巨大岩石,就好像当初崩塌的地面只是她的幻觉,姜云舒就忍不住开始纳闷自己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了。
若是她在下落的过程中被弹到了其他的地下洞穴中,实在难以说得通,毕竟她旁边碎石凌乱,数量多到几乎能堆成一座小山,总不可能全是碰巧被崩溅过来的;可若说她就是直着掉下来的,那头顶上闭合的岩顶就愈发诡异了
姜云舒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挥去不合时宜的种种猜测,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为求安全,她施了个更适合照明也更消耗灵力的明光术,淡金色的火光轻易地穿透了黑暗,除了被岩壁褶皱遮掩住而形成的细微阴影以外,周遭的一切首次尽收眼底。
出人意料的,她所在的空间并不大,放眼望去,也不过十来丈见方罢了,头顶和脚下也全是岩石,简直像是个在地下岩层中被谁刻意挖出来的方方正正的石头棺材。
姜云舒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脖子后面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忽然想起自己为了姜云颜之事郁结数日,如今没查出真相,自己说不定就要和她做伴去了,便忍不住扯出个僵硬而古怪的苦笑来。
她便搓搓手,小声嘀咕道:“不成啊,就算挖好了棺材我也不能不明不白地活埋在这,万一一时半会没能投胎,连个给我逢年过节烧纸上香的人都没有,这可就太亏了”
她苦中作乐地自我安慰一番之后,略歇息了一会便再次御器腾空,贴着一侧似乎有些异常的岩壁仔仔细细地再度搜索起来,心想,无论是谁弄出这大号石头棺材,必得留下条通路,总不会就是为了让人在里头活活闷死的——以那人开山辟地的能力,何必做此故弄玄虚之事。
果然,这次光线充足,没多久就在一块斜突如翼的岩刺边上找到了个狗洞似的出口。她踏着青玉笛站在那狗洞前面,只觉对面一阵阵夹杂着湿气的冷风吹过来,透骨的风能把人冻得直哆嗦。
“见了鬼了”姜云舒又忍不住苦笑一句,觉得眼前简直像是从棺材通往黄泉的一条捷径似的。
可形势比人强,这是唯一一条通路,若不想老死在那石室里,就只能手脚并用地爬一爬狗洞了。好在这路并不长,而且还越走越宽,从一开始的只容人匍匐而行,到最后几乎可以站直了身子。
姜云舒磕磕绊绊地走到尽头,差点被无根无源的骤风掀了个跟头,连忙巴着洞口站稳了,这才发现脚下又是万丈悬崖似的深坑,四壁光滑如镜,星星点点的幽光从坑底飘忽着浮上来,仿佛天地倒转了一般,别有一番诡谲的美感。
她又抬头往四周瞧瞧,都没有异样之处,与方才的石头棺材一般无二。
她便没多想,有些取巧地使了个轻身诀纵身跳下去。
可就在落到一半之时,忽然眼尖地察觉到那些飘忽的幽光之间有什么东西短促地一闪,折射出一星锐利的冷光。
姜云舒一凛,心念电转,在半空中扬手祭出青玉笛,一个提气,翻身半跪着踩在了上头。
明光术的火光依着她的心意往下沉了丈余,贴着坑底打了个转。
一簇簇冷光随着火光的游移忽明忽灭,竟然全都是各式的兵器,刀枪剑戟不一而足。
而在那些兵器旁边散落的,是层层叠叠的白骨。
简直像是个与世隔绝的大屠宰场。
姜云舒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正要离开,动作却忽然一顿。
白骨的缝隙之中隐隐透出来一股腥臭中夹杂着丝丝甜腻的味道,令人几欲作呕却又偏偏忍不住想要再闻一回。
她刚吸了一口,便觉得这味道异常的熟悉,不由下意识地掩住口鼻,含了一颗清心丹在舌下。这股腥臭味道能乱人心智,她有了前车之鉴,并不打算再自讨苦吃。
正在这时,远处的白骨堆中好似传来噼噼啪啪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把这些朽坏脆弱的骨头给踩断了似的。
姜云舒眼神一凝,令火光往声音响起之处飘过去,自己却在原地不动,不多时,身形便悄无声息地隐藏在了阴影之中。
火光越是逼近,那奇怪的声音就越是频繁起来。
终于,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了白骨形成的小山之上。
姜云舒“哎呀”一声,也不躲藏了,把手里捏着的符咒塞回储物袋里,催动脚下青玉笛化作一道流光飞过去:“陆师兄?你也掉下来啦?”
来人正是陆怀臻,他本就带着内伤,此时伤上加伤,脸色惨白得跟脚下的骨头差不了多少,还没来得及回答问话,身子就又晃了晃,一头栽倒下去。
姜云舒连忙架住他,免得他被白骨缝隙里支棱出来的刀锋剑尖给穿个透心凉。想了想,先给他塞了颗清心丹,才把人扶上了青玉笛,再仔细一看才发觉,他双脚已经快被扎成了筛子,腿上也是一道道伤口,严重的,甚至深可见骨。
姜云舒深觉同情,同时也有点庆幸自己没有掉到这见鬼的坟坑里。
她正打算把人带走,找个平整安全的地方包扎,对方却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喘息道:“元嘉师弟,还在那边”
姜云舒:“”居然还有人掉到了这鬼地方?
她不敢耽搁,连忙依着指示飞驰而去。
这地方也不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白骨仿佛无穷无尽似的,铺满了整个巨坑的底部,她越往前行,就觉得鼻端的腥臭越重,脚下的尸骸也累得越多,起初还只有人形的,后来,便渐渐稀奇古怪起来,有些骨殖小如猫犬,被挑在刀尖上摇摇欲坠,依靠干瘪的几缕皮毛维持着匪夷所思的微妙平衡,还有些庞大如犀,额上生角,脑袋却被齐刷刷地斩掉了半边
姜云舒已经惊悚到连恶心都感觉不到了。
再越过一道白骨山丘,她猛然停住。
透过青玉笛旁边展开的光翼,她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俯卧在骨山脚下,而从他后腰的位置,透出半截被血染红了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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