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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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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脚步刚走,冬天就来了。

    阿真的忌日那天,我一早就来到山上。在寺里坐了一天,始终等不到杰笙熟悉的身影。

    不是说好,以后阿真忌日都要上来看她的吗?也不过才刚第二年,杰笙就忘了?

    直到天黑,我才开车下山。山路原本就大小坑洞多,崎岖难行,加上夜晚视线不佳,一个不小心,竟然撞上了路边的大石块。

    惊魂未定的看着凹陷大半的车头,我的泪又飙出来了。就这样倚着车身,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

    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谁也不要,谁也不爱了。

    隔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工作生活一样忙碌,日子仍然一天一天的过了。经理对于我的表现颇为赞赏,和同事之间也相处愉快,爸妈也很满意我的转变,说起来这一切真是美满愉快,若是人生能如此平顺的度过,也就再好也不过了是吗?

    但是,我的心口却像是缺了一大块,空空荡荡。那样因为寂寞、孤独而疼痛难抑的感觉,常在夜深人静时分让我枯坐难眠。

    这样的痛楚,以前和小伍分手时也有过的。有了之前的经验,我相信自己很快就会痊愈,很快就会忘记过去,很快很快

    一个月。两个月。春天。夏天。时间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人而停下脚步。

    虽然岁月光阴依然不留情的飞逝,倒也出现不少值得庆贺的事,例如小伍终于在第三十次的相亲之后,决定结婚了。

    “再不结婚,我妈说她要死给我看。”小伍淡淡的说。

    我诚心的为他祝福。“记得给我喜帖,一定包个红包去。”

    “小安,我以为你会难过的,但是看来是完全没有。”

    “我要难过什么啊!才子佳人,祝福都来不及了!”我嘻嘻笑。

    “这两年下来,我始终没办法理解”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要忘记一个人,很难;要爱上另一个人,更难。小安,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喉头像是梗住了,再也接不上话。

    原来小伍并没有原谅我,即使已经过了两年,他心里还是这么深深地怨着我

    能不能忘了我?心理学上说过,遗忘也是一种治疗,如果小伍忘了我,是不是就能原谅我?

    不要让我有任何亏欠你的地方,拜托整夜翻来覆去,我的脑海里尽是这句话。

    隔天,我去邮局寄了一封信。除了按礼俗送上红包,还有一张卡片。

    小伍:

    除了祝福,我想不出更好的话了。

    结婚是人生另一个阶段的开始,就让过去的一切,随风而逝吧。

    请原谅我的愚拙,愿你,幸福快乐。

    小安

    除了小伍的这件喜事之外,能令人稍稍宽心安慰的,就属我在工作上的表现了。

    也许是真的开窍了,我把精神和时间专注在工作里,加上经理的好意提拔,不过才一年半的时间,竟然从小专员一路往上爬到课长,几乎要让众人跌破眼镜。

    包幸运的是,我还插班考上了成大的夜间部。

    开学第一天,我提着颇具分量的书本坐在熟悉的大榕树下,望着校园内来来去去的青春身影,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回首从前,我只是个没有计画、没有目标和企图心的傻瓜,日子过得平淡简单,以为人生那样就足够了,谁知道我也会有力争上游的一天呢?人果真是需要藉着压力来转为动力的呀。

    白天是繁重的工作,夜晚还有一堆功课要学习。为了生活上的方便,我在公司和学校的路途中租了个小鲍寓,独自在台南市区生活,周末才回乡下老家。

    房子在十九楼,居高临下的夜景令人舒坦,累了倦了的时候,便倚着落地窗望向逐渐安静的街道,看着万家灯火暗灭,深藏的孤独和寂寞,总不免在此时浮上心头。

    我很清楚自己挂念的是何人。

    没有我,杰笙过得好吗?是不是会像我一样,习惯在人群中搜寻着熟悉的背影,殷殷期盼着电话铃声会带来令人倾心的温柔嗓音?

    我有满腔超乎想像的思念。但是,只要想到是谁先断了音讯,那抹心酸和苦楚,还有莫名的委屈,就像是洪水泛滥一样,随时可以把人淹没。

    是我做错了什么?否则,为什么就这么失去联络呢?他明明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时时和小伍保持联系的呀。再说,这并不是杰笙的行事风格,他哪是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人呢。

    有时候,我也会冲动地想问个详细,只要打个电话给小伍,相信他不会拒绝我的要求。但是一想到还要过小伍这一关,我的勇气就全烟消云散了,毕竟面对小伍,还是有抛不去的愧疚和亏欠感觉啊。

    在忙碌、压力、疑惑、暗自感伤之中,时光飞快的消逝,我终于拿到了国立大学的毕业证书,而且还考上研究所,连硕士学位也攻下了。

    同时,还跳槽到所谓前五百大的公司,从副理升到了经理,爸妈几乎是喜极而泣。谁会想到昔日胸无大志的小助理,竟然会有飞上枝头的一天。

    而这一切,总共花了六年的时间。

    六年看似匆匆过了,我尝到了成功的甜美果实,也许在别人眼里,这实在算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只有我自己清楚,这些都是汗水与泪水交织而成的,也许离所谓的成功还十分遥远,但在此刻,我仍然是满心欢快和感动。

    升上小主管后,到国外出差的机会就更多了。又是个秋天,飞机起起落落,终于把我带到距离杰笙最近的地方。

    我刻意利用行程中周末的空档,从温哥华飞到多伦多,隔天再转机到纽约开会。

    坐在充满古典优雅风情的多伦多大学校园里,火红的枫叶飘得四处都是,我手里把玩着枫叶,睁大眼睛仔细地搜寻着四周来来去去的人影。

    会吗?会有机会在这里遇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吗?

    从早上等到夜晚,直到连外套都无法抵挡秋风捎来的冷意,我才姗姗离开。

    等待一日的结果,终究还是令人怅然失落。

    隔天早晨拎着行李,坐着饭店提供的免费巴士前往机场,我的脸颊贴着冰凉的车窗,许久不见的泪水,一点一滴的沿着玻璃潸流而下。

    我默默地揩去脸上的湿意,原来多伦多和纽约一样,都是让人伤心的城市啊。

    回到台湾后,我把从前特地印出来、小心翼翼收藏的那叠电子邮件一张一张地送入碎纸机里,机器和纸张摩擦的喀喀声中,我在心底喃喃自语:死去的不会活过来,过去的也不能再重来,一切都离我远去,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过生活吧。

    我花更多的时间在工作与学习上,试图把脑袋里的空间填得满满,不过,无论再怎么忙碌,只要逢上阿真的忌日,我从来不曾缺席。只是,另外的两个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总是在寺里独坐到天黑,甚至询问每个行走巡视其中的师父,想知道是不是也有人在同—天来祭拜阿真,却仍然是令人失望的答案。

    小伍在结婚大约半年后,某个夜里打了电话给我。

    “小安,爱一个人真难。”他喝醉了。“我就是无法爱上她,怎么办?”

    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陪着他叹气,心底却是暗自思索着:啊,要如何才能不爱一个人呢

    听着他抱怨两人生活的诸多摩擦与争执,我才终于明白,连小伍也变了。

    他对人生失去信心,那些梦想、责任与热情已经消失不见,小伍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爽朗大男孩,明明应该是有太好前程的有为青年,竟沦落到无心于救人济世的伟大工作,变成眼里只看得见自己、成天自怨自艾的颓废男人。

    是什么让他有这么大的转变?是因为我吗?

    没有爱情相伴的人生,就会落到如此不堪的下场?

    我难以理解。既心疼他,又容不下他偏颇的想法,隐忍许久,终于在某一个夜里爆发了。

    我极力冷静,压抑自己。“请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有什么心底的话,应该留着给你老婆,不是我啊。”

    “我老婆?”小伍先是冷笑,尔后像是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呢喃着:“她不是我老婆,不是我心里真正想要的不是啊”“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总之”我闭上眼睛,狠心的说:“你让我很困扰,以后请不要再打电话来,不要再打来”

    安静了很久之后,小伍终于把电话挂了。

    从此,我再也没有接过他的电话。

    又一个,从我生命中消失的男人。

    直到在最近的两年,我开始试着和其他男人交往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小伍的痛苦。

    我认真努力地试着想打开心口大门,可是偏偏找不到钥匙。

    是啊,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忘记过去,才能重新去爱另一个人?

    有谁可以教教我么?

    从台中回来后,我一直心神不宁。

    六年,说短也不算短,却是一晃眼就过去了。就在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杰笙的时候,竟然会在这么无意又巧合的机会里遇上了,命运真是奇妙啊。

    他过得好吗?这些年都在哪里?做些什么呢?多年积藏在内心的挂念和疑惑似乎也该有个答案了。

    我瞪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那个陌生的号码和杰笙温暖的笑容一样,令我犹豫不决。

    坐立难安了三天,我终于下定决心,闭着眼睛,强迫自己按下通话键。无论如何,总该作个了断,即使又要揭开伤疤,也要撑过这一回。

    我的人生,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一直下去。我需要那把解开心口大门的金钥匙,

    “是小安吗?”我还没出声,他已经开口了。“再不打来,我就打算要下去台南了呢。”

    “嗯那个呃”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我才找到话接下去:“你好吗?杰笙。”

    “不好。”他答得干脆。“很想你,所以过得不好。”

    我一时语塞。杰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直接了?

    一个深呼吸之后,我直接问了:“既然想我,这些年为什么不和我联络?”

    “是你不想和我联络吧?”

    “怎么可能!明明是你先”情绪失去控制,我高声否认。

    “慢着!”他诧异的说:“我们之间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我一直都在这里,应该没有什么错吧?倒是你,忽然就找不到人了。若是有错,一定是你的错。”

    “我让你找不到人?这像是我会做的事情吗?”

    “但是,我确实是一个人在纽约街头流浪了两天啊!”一古脑儿地把当年凄惨的情况诉说了一遍。

    “这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啊!你还记得我妹妹杰苓吗?那年她的婚姻出了问题。”

    “记得啊,你在信里提到过。”我记得很清楚。

    “应该就是那时候了。当时杰苓和前夫闹得很厉害,还搬回家住了一段时间,为了不被前夫騒扰,连电话号码都换了。咦!不对啊,这事我也写了电子邮件告诉你了。”

    “并、没、有!我没收到!”

    “学校的电子信箱限制了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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