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愧疚

    屋子里就荣秋心老太太，和那满月的婴孩，其余的三个小萝卜头和叔父出了门去买早点，说是买早点，还不如说是去早前来的人家户门口去买些野菜，再回来到客栈厨房里焯一焯，加点粗盐拌一拌，一个早点也就好了。</p>

    荣秋心正抚摸手中的玉镯，那是出嫁时，娘家置办的嫁妆，其他的皆被丈夫赌输，唯独剩下一对玉兰镯子，昨儿个给了棠儿一只，那这个便就留个十九吧！</p>

    不知怎的，老眼泛着泪，鼻子酸酸的，喉咙哽着，哭不出声，也说不出话来，正当她以为十九不愿来，可她抬起眸子，看到已踏进门槛的十九，突然就落了泪。</p>

    颜子跃不明所以，有些胆颤，还是忍住了心中疑虑，看到满脸的泪痕老人，她放下了芥蒂，关心问候一番，“奶奶，怎么哭了？”</p>

    荣秋心朝她招了手，指了床沿旁边圆凳，“九儿啊！坐。”</p>

    颜子跃颔首，轻轻地坐下，摆正姿态，“请问奶奶找我什么事，为何还哭了？”</p>

    荣秋心泪眼婆娑，抬手拭了眼角，挤出一抹笑来，揭开手中的厚布，一联掀开三层，显现出一个精细雕琢的玉镯，递去她眼前，“十九，一对玉兰镯，你和棠儿一人一只。”</p>

    “奶奶，镯子贵重，您收好。”颜子跃推了，那镯子可是她的嫁妆。</p>

    祖祖生前赌输了许多，就剩下了这对镯子，她是不能拿的。</p>

    荣秋心仍旧递给她，见她不接，便伸手拉过她的手，将镯子放在她手心。</p>

    “就一对了，什么念想不念想的，文家亏待了你和棠儿，没把你们当人看待，说句掏心掏肺的话，人落难了，上天才不会看你是否与人有过节，而是看你这人的良心，来取决于对你危难的大乱与小乱。”</p>

    这话像是喃喃自语，又不像是。</p>

    像是在说她本人的过错，又或像是说别人的。</p>

    颜子跃与那只一半冰冷的手，一半暖和的手，一只沧桑且布满老茧的手，紧握着手心里的镯子。</p>

    她虽长卧病榻之上，但日日夜夜也做着绣活，加上老眼昏花，那指尖破了无数次，愈合了不知多少次。</p>

    “奶奶，”颜子跃哽着脖子，喉咙里被唾沫堵住，让她说不出来话。</p>

    “好孩子，收下，”荣秋心满脸泪痕，眼里忽闪忽闪，“自打你能走路后，就很少管你了。”</p>

    有些话她说不出来，她又哪里敢说，难不成这时候让她说，自打你会走路后就不再管你，让你自生自灭吗？</p>

    不不不，荣秋心含泪摇了头，她说不出来，她没脸说出来，摸着良心说实话，在文家对她不闻不问时，她自己摸索着怎么活下来，怎么去赚钱，怎么忍着恶臭把屋子里收拾干净，天天提便桶，痰盂，怎么能将一个常卧病榻的人挪出去院里晒太阳。</p>

    不知道她的身世也罢，自知道她的身世后，她懊悔不已，就凭这近六七年的回报，她十九早已将养育之恩还清，她怎么可能还有脸面让她在床前伺候。</p>

    病久床前无孝子，说的不假，自她得了哮喘和腿断了后。</p>

    长子跟人打赌杀猪死了，大儿媳跟人跑了，留下一头病猪，一头小牛犊，听闻走时，两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连那丧事送来的纪念品也都给带走，家里可以说是所剩无几。</p>

    二儿媳年纪轻轻就去了，无病无灾的，真叫人心疼，可好歹留了根，可惜的是，让老二一蹶不振。</p>

    老三媳妇是个好的，可她带着几孩子，哪里有什么空闲替她整理赃物与屋子，还不是眼前这个丫头，小小的个子扛起了照顾她的重担，偏偏又对她吸血敲髓。</p>

    “奶奶，您怎么了？”颜子跃看她不言不语，一个劲儿的流泪，成了一个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