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人间蒸发。
“她答应你了!”从不知道说话是一件这么辛苦的事,然而此时此刻,赵子透发觉每一个字句的吐出都是艰难异常。
事实上,他更害怕的是听到戴温哲告诉他的答案,因为无论哪一样,他都承受不起啊!
“不!”戴温哲对他苦笑“她拒绝我了。”
“拒绝”他呆呆的重复,觉得心脏在瞬间紧缩又舒张开来,各种心情更是齐拥而上,复杂得叫他分析不出自己到底是喜是悲。
“她说她爱的不是我,是另一个人。”
这个答案让赵子透的心中一窒“死去的赵子透?”
“不!”戴温哲的苦笑更加深刻“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赵子透握紧拳头,想起西英昨天在餐厅所说的话。
老天!秦甄爱上的该不会是他扮演的戴邵恩吧?
“你上哪儿去?戴邵恩?”见他步伐不停,西英浓眉一扬,快步追上,挡在他的面前“你想去找她?我不准你去。”
方才她躲在走廊的石柱后听见了一切,更看见戴温哲前脚一走,戴邵恩后脚就跟进的举动,想当然是要去找秦甄了。
赵子透眼中尽是不耐,伸手推开她的拦阻。
“戴邵恩。”被推开的西英再次拉住他的手臂,也不管两人是在操场上,大胆的吻住他的双唇
“走开!”这一回赵子透用上五成的力气,把她推到一旁,让她脚步不稳的摔跌在操场上。
操场上的小石砾磨破了西英的膝盖,渗出了血迹,那双大眼霎时透出忿恨的厉光,对着他的背影吼道:“戴邵恩,你要是敢走出校门一步,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
他步伐不停,昂然的步出了校门。
一辈子?要是现在不搞定这件事,他哪还有一辈子可言啊?
身后西英的眼神即刻透出愤恙的冷厉“我说过我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你会后悔的,戴邵恩。”
如果秦甄爱上的是戴邵恩,那么他可以确定此刻在他心中跃升的是勃然的怒火。
为什么温文儒雅的戴温哲她看不上眼,却独独对这个个性顽劣的小痞子动了情?
他努力计划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让他们进展到好友的关系,却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夭折?
这叫他的怒气怎么吞忍得下?而且只要一思及所剩的日子无多了,他暴躁的脾气不禁更加狂肆。
说到底,要是他真的在人间蒸发也就算了,可是他的努力和牺牲要有所结果才行,说什么也要让秦甄有一个好男人照顾她,他才可以安安心心的走。
但秦甄爱上的却偏偏是他附身的戴邵恩,那岂不表示她又要再尝一次死别的痛苦?
不!不可以,他不能让她这么做。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幸福再一次从她手中溜走。
“秦甄!”赵子透气冲冲的踢开大门,却发现秦甄不在屋里。
一双气恼的冷锐视线,忽然落在屋里所有与含羞草有关的摆设上。
“可恶!”都是赵子透!三年了,包围在她身边的一切却都与赵子透三个字脱离不了干系。
既然如此,他干脆把这些东西都摧毁殆尽,让她从此看不见也听不见,再也不用受到他的桎梏。
没错!他早该这么做了。
冒火的冷锐眼睛一眯,他迅即到后院拿起榔头回到客厅,放眼望去,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任何东西,甚至所有带有含羞草样式的家具,不论是玻璃、桌子、橱窗他使尽所有的力气,全都敲烂、敲碎。
从屋外走进卧室的秦甄,看到的就是这满目疮痍的一幕
他正奋力用榔头敲裂她床头上的结婚照,将两人相偎的笑颜撕裂成碎片
察觉身后的倒抽气声,赵子透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身面对那双被震惊布满的美眸,沸腾的怒气不减,冷酷的笑容浮现在他嘴角“这样就一了百了了!这个魔鬼再也不会滞留在你的心中,你也用不着再惦记着他了。”
看着周遭毁损的一切,秦甄必须捂住嘴巴才能按下到口的惊呼。她知道戴温哲测试的小把戏会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却没想到会这么激烈
似乎是有意激怒她,他忽地又举起榔头敲碎桌上的相框,跟着是旁边的玻璃,尽可能的将他的破坏力发挥到极限。
直到他发现秦甄出乎意料的一直没有出声阻止,手下的动作才警觉的顿下,转过身,冷厉的眼睛瞪住默默站在一旁的纤瘦女子。
她抿着唇不发一语,美丽的大眼直视着他,眼底已经没有方才的的震惊,反而异常冷静,让人觉得寒意仿佛打心底窜起。
不对劲的感觉才掠过赵子透心中,就听见冰冷的语音从她口中传出“砸,继续砸,你大可以砸到高兴为止!反正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的,你有权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是吗?”
“你”老天!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秦甄再次深吸口气,自一旁的抽屉拿出他的课本,抽出里头夹着的含羞草。
“那是”赵子透手中的榔头颓然落地,心脏霎时停止了跳动。
不!不会的,光凭含羞草,她没有理由知道
“没有人用含羞草当书签的。”秦甄强自忍住心中的哽咽“也没有人知道我的玫瑰花茶不加蜂蜜,只要两颗糖;更没有人能轻易知悉我的想法,再无所不用其极的说服我,除了赵子透,我早该想到了。”
所有的血色从他的脸上迅速褪去,所有的震惊不信都化作嘶哑的冷笑“你竟然相信”
“我就是相信!难道我疯了,戴温哲也跟着疯了吗?他都证实戴邵恩已经死了!”
望着赵子透震惊的神情,她的一滴泪滑落下来。为什么他到现在还要骗她?
“你说过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弃帮助需要帮助的孩子,我查过了,上个月就有一笔署名赵子透的汇款,那个人就是你,这不是做梦。”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他震慑的跌坐在床上,不敢相信竟会被拆穿身份。
戴温哲就罢了!但秦甄明明是个无神论者,竟然也相信附身这样的事情?
老天!他是为了戴温哲而来,但看看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计划毁于一旦,他再也不可能将他们两个凑成对,而那只代表了一件事,就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在人间蒸发了。
人间蒸发
这四个字忽然让赵子透觉得可笑起来。
他努力了这么久,现在功亏一篑,却发觉自己长久僵硬的肩膀放松下来,好像终于卸下身上的重担似的,整个人豁然开朗。
而豁然开朗的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赵子透忽地直起身,走向秦甄,将那副纤瘦的身躯紧紧拥进怀中。
老天!他渴望了多久,却从不敢奢望自己能以赵子透的身份这样与她紧紧拥抱。
去他的什么戴温哲和黑白无常,反正他都注定要消失在这人世间,现在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然而浑身抖颤的秦甄却拼命地想挣脱“放开我!你放开”
“不!我不放,再也不放了,含羞草!”他牢牢地捉握住她,用尽力气,只差没把她揉碎在他怀里。
他要让她身上的淡淡幽香沁入他的心脾,确定她的存在,也确定自己还存在。
秦甄既气恼又心碎,使劲全力却推不走他,而一声含羞草的亲昵呼唤更让她乏了力—泪水扑簌簌的落下,伴随着哽咽的质问“为什么?你是为我回来的,不是吗?为什么又要把我推给戴温哲?为什么你又跟西英在一起?”
迸代流传下来一个大劈棺的故事,说庄子假装身亡来测试妻子的忠诚,难不成这个男人也这样来测试她的真心?
“你以为我真的愿意这么做?把你拱手让人?”赵子透叹息的亲吻她紧蹙的眉心“我待会儿会告诉你,这是一段多么曲折的故事,你一定不会相信的。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这样抱着你,行不行!”
说着所有经过的原委,赵子透没有一刻松开过他的拥抱,而秦甄听到人间蒸发四个字,不禁泪涟涟的抬眼望向他。
“那我现在和戴温哲在一起还来不来得及?”她不得不问他这样的傻问题。
她好懊悔啊!如果不是她这么执着的硬要记取饼去的记忆,透也用不着受这么多的折磨,更不会在这个人世间消失了。
“小傻瓜!”他失笑“就算你和他在一起,不是发自真心的相爱,对我又有何益?”
“可是”她还是好后悔。
“再说,”他轻轻拂开落在她颊边的发丝“要是不走这一遭,我怎么会知道我爱你原来爱得这样深。”
“透!”泪水恍若汪洋似的占据她的眼眶。
曾经她多么希望能听到透说一句完整的我爱你,可是现在她却恨不得时间还停留在过去,就算永远听不见也罢,只求透不会蒸发得无影无踪。
“再也不把你交给任何人了。”他温柔的吻去她的泪水“你是我的,你是属于我赵子透的。”
“我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就算我的记忆永远都无法恢复,也仍旧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她承接他轻柔的碎吻,叹息一声“我要跟你走,无论你到什么地方,我都要跟着你!透。”
闻言,健硕的身躯忽地僵住,赵子透抬起头,深沉的望着她“别说傻话了!你不能跟着我,我消失了是化为云烟,而你是到冥界准备投胎,我们走的不会是同样的路。”
“不!”秦甄噙起了微笑,心中自有笃定“我只要不投胎就行了,你化为云烟,我就化为朝雾,我们厮守在一起。”
“你”他怔忡,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做下这样的抉择。
这简直太荒谬了,没有人到冥界最后却选择蒸发人间的呀!
“但在那之前,”秦甄以细白的葱指按住他的唇,不让他有反驳的余地,脸上的微笑是极其坚决的,脱口而出的话更让他震愕。“记得吗?三年前的那座教堂,我会在那儿等着你。这一次,我们一定要系上月下老人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