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风中还残留着隆冬的寒气,即使在阿托斯也一样。
我在大门前的草坪上踱着步子,依稀闻到混合着杜鹃花和石楠花香气的夜风,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夜虫的鸣叫。这让我想起伦敦上空那些到处漂浮的污浊粉尘,还有喧嚣的、永远川流不息的大街。
我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远比伦敦可爱,但是我心里初来时的赞叹和欣喜却减少了许多。
整个下午我都在为埃涅克先生的事感到不安。虽然我并没有伤害他,但一想到那些锥子似的话都是从我嘴里传过去的,心中就一阵阵发紧。我回忆着刚才晚餐时伯爵大人和贝克特先生的谈话,为他们的无动于衷感到惊讶;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对一个衰弱的老人来说是怎样的打击;或者他们根本就不在意。我有些难过地发现贝克特先生迷人的笑脸下竟然是比花岗岩还硬的心肠。
我是否该继续为这样的人工作呢?
但是父亲满是皱纹的脸像得到召唤似的老的我眼前晃。我叹了口气,像个老头子一样背起手在空旷的庄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晶莹的满月挂上了中天,我不知什么时候竟拐到了西侧楼的石筑甬道里。宅子中静悄悄的,但甬道尽头的一侧却透出几许绿色的光。
我被吓了一跳,眯着眼睛一步一步向那灯光靠过去,它奇怪的颜色勾起了我小小的好奇心,让我暂时忘记了刚才还在犹豫的问题。
才过拐角,就看见拐角那里围着三个黑漆漆的影子,中间一盏鬼火似的东西正微微发光,我轻轻走近它们
“啊”三个黑影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被骇得退后好几步才勉强定下神来
“爱丽,你干什么?”
那个负责我房间的女仆揭下头上的黑布,一见是我,脸马上红了:“布赖恩先生,怎么是您?”
她的那两个朋友也摘下黑面纱,一个弯腰收起罩着马灯的绿布,推到了一边,另一个安静地站在墙角。
爱丽有些慌张地走到甬道口,四处张望,确定我身后没有其他人,才放心地笑了:“请原谅,布赖恩先生,我们只是做了点小游戏。”
“小游戏?”我从马灯旁拾起几张散落的纸牌,上面画着几个奇怪的人形,还标着“皇后”、“恋人”之类的东西。
“这个”我皱起眉头“你们不会是在搞巫术吧?”
“不、不!”这话惹得旁边那两个女仆都叫了起来“绝对没有!”
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女仆走到我身边,她的脸看上去不超过四十岁,但双鬓却夹着不少银丝:“布赖恩先生,这叫塔罗牌,是算命的东西。”
塔罗牌?我低声重复了一遍:“啊,我听说过,伦敦东区常有吉普塞人摆弄这玩意儿,说是还挺灵的。不过你们干嘛这么晚还躲在这儿玩这个?”
“庄园里禁止仆人们搞占卜和算命是事儿,所以我们才”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我宽容地笑了笑,决定替她们隐瞒这件事。我把纸牌递给这个女仆:“小心点儿,下次被别人碰到就糟糕了!”
她接过牌,我觉得她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光彩:“布赖恩先生,您真是个好人,让我为您算一次吧!”
我哑然失笑,摇摇头。开什么玩笑,我可从来不信这些鬼东西。
爱丽拉住我的手肘,热切地看着我:“试一试吧,布赖恩先生,安妮算得很准呢!不然我们也不会冒险躲到这儿来。”
“是啊,是啊。”那个在墙角的女仆也随声附和“她连我母亲的病情好坏和症状都算准了,还告诉我会不会康复呢!”
这话倒让我心动了。我犹豫地看了那些纸牌一眼。
安妮不愧是年长而世故的女人,一下子抓住了我眉宇间浮现的讯息。她拉着我蹲下来,麻利地把二十二张纸牌洗好,砌成一摞。
“来吧,布赖恩先生,想着你想要知道的问题,然后从这里面抽出十三张牌。”
我已经在无形中被拖进去了:“随便抽吗?”
“对,您想抽哪张就抽那张。”
我俯下身子
“请等一等。”她突然拦住我“您的链子,可以塞进去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低头看见胸前明晃晃的十字架,也觉得有点碍眼。这种异教徒的东西还是不要暴露在圣像面前。
我一边抽牌,一边搜索着可以想到的问题。嗯父亲的病情,我得弄到的钱,将来的生活安排,我现在的工作是否该继续,还有见鬼,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两张俊逸的脸伯爵大人和贝克特先生!我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想到他们,他们和我的将来有什么关系!不,或许有关系,他们可是我的金主!
我放任自己庸俗地想象着叮当作响的铜板,同时把抽好的牌交给一直盯着我的安妮。她接过牌,在地板上铺起了阵势。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她灵巧地摆弄那些纸片儿,把它们排列成一个奇怪的形状。我觉得自己有些荒唐:难道我真要相信她下面那些毫无根据的话?
但她马上向我证明了她的占卜有多灵验!
“您有一位亲人正在生病!”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就算是看到撒旦也不会让我这么惊惧:“你你怎么知道?”
“牌面上说的。”她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我听到身边的爱丽窃笑了几声。
“您为他,对不起,也许是‘她’的病奔走很久了,主要的问题是金钱上的困扰。”
我已经不能说什么了,只好不停地点头,那样子活象一只火鸡。
“您不用担心,这病虽然很痛苦,但可以根治。当然了,您也将有足够的钱里啊解决问题,不过”她又接连翻起几张牌“您现在还面临新问题。”
她一句话让我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您的工作让您犹豫了,但它只是一个引子,您还有更多的不可预知的事情,将会碰上。”
“是不好的事情吗?”我变得有点急切了。
“是,不过也可能不是,牌面上讲得很含糊。但是有一件事情您要注意了”她细长的手指慢慢揭起中间那张牌“这才是关键。”
“什么?”我看那张牌,上面是一个看上去像小丑的年轻人,一只脚绑着,倒吊在木梁上,一只脚弯曲,组成一个怪模怪样的十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倒吊的男人。”她对我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这是您将会遇到的关键,您一定要小心。”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安妮低下头收拾纸牌“我无法看清它的确切含义。”
远处传来一阵“铛铛”的钟声,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大厅的方向。爱丽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已经过了十点了,我们不当值,不能待在主楼里。”
我想起来了,仆人们是不住在主楼里的,除了当晚要守夜的以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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