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不用擦就穿出去,再冷的天也不会裂。放假时,大家爱凑到一起讲古,不管到谁家,都是满满一屋子人,听啊听啊,好像怎么也听不够似的。
第一场雪落下后,家家都忙着烤酥饼、炸果子、做油面、擀麻花,让孩子们嘴里随时有吃的。过春节时,他们喜欢在地板上撒满清香的松柏树叶,墙壁刷得粉白,俄式茶炊的大铜壶擦得铮亮挂在墙上。
每次都听得我悠然神往。苏菲的家乡似乎总有灿烂的阳光,草甸子上开满紫色的鸢尾花,据说她们会在逝者的坟前歌唱。漫然无际的芳草直长到天涯。
我们决定回家。
和苏菲坐车是愉快的过程,她连拖鞋都给我准备好了。我们边吃边聊,过去与未来。到小镇时已是日暮,没到她家就遇到了晚归的羊群。在落日的余晖里,羊儿都金灿灿的,使我想起在海边的夕阳下,我平生头一次亲吻了一个女孩子。
苏菲的爸爸妈妈热情极了,像一盆火一样。我注意到她家有个园子,非常大,种满了菜蔬,靠墙都是鲜花。园子后面是个小湖,波光荡漾。园里居然还有一口井,她轧出一碗水递给我,说“直接喝,这是泉水!”那种沁人心脾的清凉,还带着一股蜂蜜的味道。
吃饭了,晚餐相当丰富,都是实实在在的农家料理:咸肉与腊肠切了一大托盘,一小盆煮马铃薯,旁边摆着蘑菇酱肉酱和辣子油,各种青菜和烘烤好的玉米松饼,鸡汤腾腾地冒着热气。我埋头苦干了一个多小时,觉得齿颊留香。“叔叔阿姨,你们饭做得真好。”她父亲憨憨地笑了“不是手艺好,而是这儿水好,菜都是自己种的,鸡猪都是自己养的,没有加饲料。”吃饱喝足,我倒下睡着了。
第二天,有许多朋友邻居来看我们,苏菲的父母一口一个“我们姑爷”弄得我很不好意思。苏菲低着头笑,轻轻地告诉我“这是我们的风俗”
苏菲家的菜都很好吃,黄瓜都与平时在超市买的不同,嫩生生的,有一种清香。豆角特别长,豆粒鼓鼓的,特别好吃还易熟。最好吃的是番茄,我以往吃的都是红色的,我们叫西红柿。可是苏菲家除少数几棵番茄是黄色的,结着细长的果实,其余的都是绿色的。我实在无法判断哪个熟了,哪个还是生的。苏菲告诉我,熟的比较软,生的还硬着,她倒是完全不用摸,一眼就知道成熟了没有。洗净掰开来,里面像西瓜一样都起沙,雾蒙蒙的。味道与我以前吃过的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太奇妙了。”苏菲笑着告诉我,这种番茄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贼不偷”因为是绿色的嘛!本科时她们同学听了都说骗人,后来暑假结束苏菲带了一包回学校,大家都没话讲了。但是总嘟囔着希望苏菲再带些来,因为太好吃了。
县城离这里不远,到处都开着俄罗斯商品专卖店。我们一家家的看,许多东西都让我流连忘返,军用的夜视仪,酒壶;各种铜器、木器;名牌香水、欧洲首饰苏菲给我买了打火机,带在手指上的古董表,给妈妈买了一个桦树皮的首饰盒。东西贵得惊人,苏菲操一口流利的俄语和他们砍价。大家都问“你是导游吧?”于是价格成几何级往下落,最后的成交价倒是比较能接受的。
我们每天在田野里漫步,在树林里呼吸清新的空气,我第一次发现有这样的地方,时间在这里好像特别缓慢。我们最远走到江边,赫哲渔民打上来一种不大的鱼儿,现场就拦几刀,浇上自家酿的米醋,和小觫椒一拌,就是味道辛辣而又十分鲜美的杀生鱼。看苏菲吃得那么香,我也壮着胆子来一口,相当好吃,而且里面据说加了大烟壳儿,几天不吃就想得慌。我吃完一大盘子还要吃,苏菲拦住不让,因为当地居民大部分都是死在肝吸虫病上,就是吃生鱼不卫生的缘故。但是只因味道太好,所以人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吃着。
想想也是,如果不吸烟不喝酒不吃肉不找女人可以活得特别长久,又有几个人会这样做呢?因为即使长生不老人生也毫无乐趣。
一次我们还到了原始森林的边缘,不敢进去,因为深处有狼群。太阳总是清朗无比,闻着树木和新鲜草地的味道,泉水在桥下潺潺流淌,天空中有鸟儿婉转的叫声。
听邻居们说,苏菲当初还是个很顽皮的女孩子,常常挽起裤脚在河里捉鱼,还敢拿着竹竿探测湖水最深的地方。但她也是一个非常善良可爱的女孩子,总会帮助身边困难的同学。勤快,书读得那么好却什么家务都会干,放假回来从来都没让父母下过厨房。她们这里有一种氛围,出门在外的年轻人好像是大家的孩子,每个人都关注她的行踪。“我们是这样的,比如谁家养猪。到杀的时候必定会拿出一口来宴请乡亲,像过节一样,聚到一块吃饭。”
回来时苏菲的父母给我们带了好多吃的,沉甸甸的背在肩上。到了市内觉得空气怎么那么糟糕,人流车流喧嚣涌动,没来由地就烦躁不已。
可这就是我的生活,削尖脑袋钻营,成为人上人,田园诗般的图景只会令人麻醉,不求上进和甘于现状。
对妈妈讲了去苏菲家的情况,她提醒我“农村人都是很没修养很差劲的,不要被表面现象麻痹了,再观察观察。”又忿忿地说:“啥媳妇媳妇地,还没结婚,乱叫啥呀?”我嘿嘿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