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胡力没有答话，房间里安静了半晌，而后他听见一个声音说：“你要结婚。”语气几乎没有起伏。蒋予臣猛地坐起身来，看见了蒋乐那张苍白的脸。

    “乐乐？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在这？胡力把钥匙放在茶几上，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他和蒋乐。蒋予臣茫然地眨了眨眼，喝醉后思维有些迟钝，他还没有想好要怎样解释，蒋乐已经一句句逼问过来。

    “你要和谁结婚？！”“我、我才走了几天”“你连一个电话都不打”“一声不吭的，连告诉我一声都”“你是不是早就想这样了？！摆脱我，就能做你想做的事了，对吧？！”“你终于解脱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没有这么，这么容易的事！”

    他试图解释。但又没法解释。蒋乐愤怒地质问他，把志愿表摔在他脸上，高声说要离开，还问他这是不是正合他意。这确实正合他意，虽然也同时让他心如刀绞。他颓然说：“只要你喜欢。”

    有那么几秒钟，他以为蒋乐会就这样转过身去，然后大步离开。他放他离开。离开这个行将就木的人吧。只要你喜欢。蒋乐嘴唇颤抖了一会，突然从衣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来。

    “结婚？！三十三岁？你，你就用这种假证去结婚？！”蒋予臣心里咯！一声，猛地坐直了。

    “乐乐，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做的那些龌鹾事恐怕没一件是合法的吧？！就凭你这种人，你他妈的还想结婚？！”

    蒋乐用一种夹杂着愤怒和恨意的目光看着他。蒋予臣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目光。他记起来了，许多年前，被逐出村落时，村民们眼里就是这样的眼神。

    蒋予臣感到一阵晕眩，几乎要坐不稳。他困难地问：“你都知道？你你知道多少？”蒋乐“哈”了一声，说：“我要报警。”蒋予臣屏着呼吸，诱导地问：“报警？你要告我什么？”“你、你用的是假证！”蒋乐情绪高涨，底气却不足。

    蒋予臣明白过来，蒋乐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找到了这张假证。他揉着太阳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就算是吧。还有呢？蒋乐咽了咽喉咙，忽然发狠说：“你别以为我做不出来！只要我报了警，他们一定会查下去你，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绝对会被查出来”

    蒋予臣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小鬼。脸憋得通红，眼里包了一包泪，正张牙舞爪地，拼命企图威胁和伤害他。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他也不是不能给。“那你就去报吧。”蒋乐看着他，发了一会呆，眼里那包泪终于滚落下来。

    “你、你如果不结婚，我就不报了，”他抿着嘴，反手擦了把脸，但又有更多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他哑着嗓子，发着抖说：“不要结婚。别、别这样对我。”蒋予臣沉默了一会，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并不是爱他。”“但这个婚，我必须结。”蒋乐泪眼模糊地看着他，问：“为什么？”“乐乐，”蒋予臣疲惫地揉着额角，艰难隐忍地，晦涩地向他倾诉：“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可以去做，也不是不想做就可以不做。”

    “我不能向你解释是为了什么，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爸爸是不得不做。”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抖动。“你能相信我吗。”蒋乐惨笑了一声。“相信你？”“然后你要我怎么做，高高兴兴的参加你的婚礼吗？”

    “你怎么做得出来先是拒绝我，紧接着就把我上了然后又告诉我，我们不能在一起现在，你要结婚，还要让我相信你，让我、让我平静的接受？”

    “你真是”“你是觉得，光是一张假证，威胁不了你是吗”“好，那──”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散发出一种残酷的光彩来。

    “乐乐。”蒋予臣迟疑地叫了他一声。蒋乐恍若未闻，他开始动手解衬衫纽扣，三两下脱了上衣，露出瘦削白皙的胸膛。上面还留着些尚未散去的淤痕。“你看见这些了吗？”“都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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