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六点就要去学校监督学生跑早操,然后便是晨读,早饭时间匆匆在学校食堂吃一口,而杨天河和娇娇的早饭从来都是自理的,杨天河请过几年的保姆,但娇娇一直不太习惯,也就没再请,都是杨天河给女儿简单的做个面条、下个速冻水饺之类的,而一直到晚上九点半学生们晚自习下课,杨月还要在学生寝室里转两圈才回家,而且经常会带作业回家批改,甚至是第二天的教案还要在床头完成。
很多时候,杨天河都是一个人躺在床头沉沉睡去,他爱自己的妻子,两人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彼此都非常了解对方的脾气,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以这样的状态坚持下来,而杨月也习惯于这种“宠爱”把自己百分之八十的心思都用在了教育行业,她一生的信条就是将每一个有前途的学生送上大学,将来报效社会,回报祖国。
很纯粹的一个人,一个学者,却让娇娇在心中恨了她足足十几年。
直到现在,娇娇也不会主动给妈妈打个电话,她们甚至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早上,娇娇起床的时候,妈妈早就走了,晚上她回来的时候,娇娇已经在自己房间里躺下了,而她们上一次同聚一桌吃饭的时候,还是几个月前奶奶的生日宴会上。
呵呵,这样的母亲,娇娇无力承受,更多的,她会将自己的爱放在爸爸身上,尽管他作为市长来说,为人同样严苛、架子不会放的太低,即使在家中,也是一本正经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父女俩聊天也是跟领导对下属的架势,话调也时常会出来官腔,但最起码在娇娇需要家人的时候,杨天河会舍弃工作,送她上大学,陪她逛超市,买菜,爷俩回家一起做,甚至是陪她看电影。
这些已经足够了,娇娇不会奢求太多。
现在爸爸突然病危,让娇娇心里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和痛楚,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末日到了。
心,开始隐隐作痛,像是被人扎了一针一样,慢慢在滴血,回缩。
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就是等待死亡,虽然父亲还不至于到了必死无疑的地步,但中老年人突发脑溢血,死亡几率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五,基本上是“死亡通牒”能逃出来的非常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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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科伟随后把工地的那帮老板们都“赶”走了,这帮人临走前都拿了红包,金额从一万到五万不等,全都塞给了王科伟。
而随后医院院长夏长海也着急赶来,把全院的相关专家全请来了,势必要帮杨市长脱离险境。
王科伟忙前忙后,招呼着各路赶来的名人贵客,杨市长重病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也不知道谁那么嘴快,巴不得拿个大喇叭赶快站在大街上喊“杨市长病重了,都快来看啊。”
十几分钟,杨月就赶了过来,疾步而行,刚走到icu的走廊隔断门口,就高喊道“老杨!”
所有人都让开了一条路,icu的大门依旧紧闭,杨天河还在昏迷当中,危险期起码也得十几个小时才过,现在才刚刚一个多小时罢了。
杨月比娇娇更甚,直接双臂高举狠狠的敲砸在防护门上“开门!开门!”
呼!护士不耐烦的一把将小窗户拽开,看都没看杨月,高声喝道“还想不想让病人活了?不想的话,你们现在拉走。”
这种时候,医生是最高指挥,即使是夏长海也无权干涉,若是病人家属一遍一遍的打扰医生工作,那影响是非常大的。
“妈!”
娇娇从人群中跑来,一把将杨月拉了出来“等着吧,一辈子都没见你急了,现在着急有啥用?”
呼!娇娇的话里带着几分怨气,她突然很心疼很心疼爸爸,这么多年了,杨月对他根本没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而他官至高位,却依然对妈不离不弃,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但他从未做过对不起杨月对不起女儿的事。
而现在爸突然病危,杨月的这种着急还有意义吗?
活着的时候,好着的时候,你怎么不关心?
人已经在鬼门关前晃荡了,你跑来喊,给别人看吗?
母亲,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都是慈爱,伟大,无私的,可在娇娇的眼里,却是自私,自力甚至是变态的代名词。
“娇娇,妈妈能不急吗?你爸他突然这样,我怎么就不会急呢?”
杨月听出了女儿口中的话调,是对自己的不满意,这个她心里清楚,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杨这辈子不容易,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这是一个糟糠之妻在生与死的边缘在内心竭斯底里的宣泄,却变得那么卑微、无足轻重。